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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1967,离开背叛自己的妻女,温序声拿起航天人才选拔邀请书

2025-07-26 03:41:17

重回1967,离开背叛自己的妻女,温序声拿起航天人才选拔邀请书

重回1967,离开背叛自己的妻女,温序声拿起航天人才选拔邀请书

第1章

七十五岁这年,温序声重病在床。

作为航天事业的研究员,他一生攻坚克难,终于让祖国神话“嫦娥奔月”成为了现实。

此刻,他躺在病床上,耳畔传来同事激动到带泪的欢呼!

“温工,我们成功了!‘嫦娥一号’发射成功!”

“自此,祖国的探月史上,将不再是一片空白!”

听见这句,温序声毫无遗憾地闭上了眼。

这辈子,他也算事业家庭两手抓,孩子大后,事业也算顺畅,和妻子虽然算不上如胶似漆,至少也算相敬如宾。

他以为自己一生圆满,了无遗憾。

可没想到死后,妻子孟音怡站在他的墓碑前,神情淡然:“你为祖国作出贡献,我也用了一辈子陪你,我们两清了。”

说完,孟音怡就将初恋叶绕带回了他们生活二十年的家。

而温序声如珠似宝宠大的女儿,更是开口问:“叶叔,你和我妈准备什么时候领证,到时我也好改口叫‘爸’”

那一瞬,温序声如坠冰窟。

不明白自己为这个家奔波操持的一生究竟算什么?

如果能重来,他绝不要再为妻子女儿付出一生

念头刚起,沙沙歌声传入耳中:“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温序声猛然惊醒。

他难以置信从床上起来,就看见床头牡丹牌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浏阳河。

而墙上大红的历书上,醒目的大字对称写着1967!

老天开眼,他竟然重生到了和孟音怡结婚的第十年!

温序声打量家中一圈,除了放在床尾孟音怡叠成豆腐块的被子。

这个家里,竟然没有一丝孟音怡生活的痕迹。

就连他自己也都记不清,孟音怡这时候有多久没回过家了。

她是团长,他理解孟音怡为祖国人民服务的一腔赤忱,也甘愿为她打理好家中一切,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可重来一世,他才明白。

或许孟音怡不是忙碌。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回来。

不过这样也好,温序声拿起之前放在床头特殊航天人才选拔邀请书。

上辈子,他为了孩子、为了家庭拒绝了秘密研究。

这一次。

他不会和一个始终爱着白月光的女人经营婚姻,也不会再为孟音怡和孩子牺牲自己。

他做下决定,等到下午五点半,就如往常一样出门去接女儿孟丝与放学。

到校门口时,女儿孟丝与看见他,稚嫩秀气的脸上闪过一抹嫌弃。

“你总是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难怪我妈总不愿意回家。”

“你以后能不能让叶叔来接我,你真的太让我丢人了。”

她口中的叶叔,就是上辈子孟音怡带回家的初恋叶绕。

原来早在这个时候。

叶绕就已经插入他们的生活,他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温序声低头看着孟丝与肖似孟音怡的脸,眼底只剩失望:“好,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接你了。”

他答应的干脆,孟丝与反倒有些反应不过来,小手攥紧红领巾:“你什么意思?”

温序声没回答,带着她直接往孟音怡的部队去。

军区的哨兵通报后,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走了出来。

女人身材高挑,一身绿色军装更显利落,面庞清冷。

“这里是部队,你带着孩子来做什么?”

孟音怡疏离冷漠。

任谁看,也看不出他们是已结婚十年的夫妻。

不过很快,孟音怡就不用这么为难,有家不能回了。

温序声静静看着孟音怡,只说:“我要去出差工作两个月,孩子交给你了。”

等他的工作步入正轨,他们以后就也不用再做夫妻了。

这次,孟音怡和孩子,他都不要了。

第2章

“温序声,你又在闹什么?”孟音怡脸上的冷意更甚,“我要训练,哪有空带孩子。”

多荒唐,她可以以工作为重,他却要为家庭孩子牺牲事业。

上辈子,他独自一人带大孟丝与,在她身上投入了全部的呵护与爱。

可结果呢,不论是妻子还是女儿,心里都只有叶绕

温序声扯出一个无谓的笑:“那你交给叶绕带也行,反正你和丝与也更愿意亲近他。”

孟音怡脸色一沉,声音里全是指责:“丝与是你的女儿,你不要因为一时恩怨,诋毁叶同志的名声!”

诋毁吗?他死后头七都未过,她就与初恋旧情复燃。

而如今她更是和初恋仍然有来往。

他却不能提

一旁,孟丝与气冲冲牵上孟音怡的手,冲着温序声大吼:“你走吧!我也不稀罕你当我阿爸!”

温序声看着那一大一小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走了。

回到军属大院,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好了离婚报告,放在桌上。

第二件,就是收拾东西,奔赴航天秘密研究基地。

踏入基地看见熟悉的场景时,他眼眶一热。

前世,他一直等到女儿上高中,才回到航天院为祖国发光发热。

这辈子,他一定要通过特殊人才的选拔,实现自我价值!

温序声一头扎进研究,整整一个月都没回家。

有时他会习惯性的想起孟音怡和女儿,但从他离开到现在,她们一通电话都没给他打过。

那他又有什么理由沉溺过去?

正准备收回注意力时,温序声耳边响起同事沉重又痛恨的声音。

“听到风声说,美方准备了八百多枚‘小男孩’,意图摧毁祖国117个城市!”

研究室众人瞬间倒吸一丝凉气,纷纷猜测这到底是真是假。

只有温序声知道,这是真的。

上辈子,他在2004年看到过美方的公开文件,知道美方是真的打算过摧毁祖国三十多座城市!

是因为祖国第一颗蘑菇云升起,才阻止了美方的计划。

温序声的研究室就是研发“蘑菇云”爆炸的关键,但目前,他们还缺少一种最关键的元素。

组织为此想尽了办法。

温序声当即决定回家一趟,看看家里还有没有留学时遗留的文件。

时隔一个月,温序声再回军属大院,竟觉察到一丝陌生。

听到动静的孟丝与冲出来,看见温序声的头上打了摩丝,梳的一丝不苟,西装革履,愣在原地不敢置信:“你是我阿爸?”

从前温序声为了孟丝与上学和身体健康,早上五点就要起床给她做好早餐。

送她上完学,又要去市场买菜煮菜。

他没时间收拾自己,活成了个家庭“煮夫”,十年如一日照顾女儿,却只得到一句丢人。

但现在,温序声的吃住都由研究院负责,他当然要好好收拾自己。

孟丝与满脸惊艳,上前想要牵住他。

温序声却越过她进了屋,直奔书房。

结果一进门,就发现放在桌上的离婚报告不见了,而且还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男性衣物。

温序声忍着心中恶寒,声音发紧:“谁进了我的房间?”

“是我让叶同志住在这里照顾丝与。”孟音怡的身影从屋外走进,冷声解释。

对视那一瞬,孟音怡又狠皱秀眉:“为什么又搞国外那套小资做派,这样心思还能放在工作上吗?”

刚回国那会,因为孟音怡不喜欢这种小资做派,温序声便彻底改换了行头。

所以他这样穿着灰扑扑的工装,朴素了一辈子,死后却亲耳听见孟音怡夸赞叶绕英俊时髦。

那时候他才知道。

她只是不喜欢他,所以他穿什么样的衣都是错。

温序声狠狠攥紧了手:“穿成什么样我的权利,与我的工作并不冲突。”

孟音怡显然不认同:“你现在是军属,应该把心思放在怎么为祖国人民作贡献。”

温序声心口发酸,正准备反驳。

门外突然传来大院里秀姨的声音:“温工,你刚才托我看一下这孩子,她非要过来找你!”

屋内三人闻声望去。

就看见秀姨牵着一个陌生女孩站在门口,满脸疑惑:“温工,这孩子是你亲戚家的吗,我在大院住了这么多年,这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哩!”

话落。

那陌生女孩突然挣脱秀姨的手,一头扎进温序声怀里,放声喊他:“阿爸。”

第3章

屋内气氛瞬间变了。

秀姨不想多事,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

孟丝与这才红着眼冲温序声喊:“这是你从哪里带回来的野种,她为什么管你叫阿爸?”

孟音怡也额尖青筋暴起,声音里压着怒气:“温序声,你知道军婚出轨是什么后果吗?”

她与人暧昧不清,却还要反过头质疑他。

温序声嘲弄地反问:“那你和叶绕又算什么?”

孟音怡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我和叶同志清清白白!”

对叶绕,她从来都是维护。

而对他温序声。

她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就扣上了军婚出轨的大帽子。

温序声摸了摸怀里那孩子的头,汲取一些暖意:“孟音怡,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和叶绕那样龌龊。”

“她是在研究所吃百家饭的孩子,叫温汀。”

“温汀的爸妈牺牲了,我看她粘我,又和我同姓,才答应研究所照顾两天。”

孟音怡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但疑虑却没有散去:“那她为什么管你叫阿爸?”

温序声不想和孟音怡解释这些,反正他们也快要离婚了。

“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研究所查吧。”

丢下这句,他牵着孩子无视脸色难看的孟家母女,在书架上找资料。

不过几分钟时间,温序声就整理好了,准备牵着孩子离开。

叶绕却带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故作惊诧地拦住他:“妹夫刚回来就要走啊?我饭菜都烧好了,要不留下来吃了再走?”

温序声本来不想理,但看温汀饿了,就牵着她坐了下来。

“好啊。”

叶绕没想到他会答应,脸色有点难看。

饭桌上五个人心思各异,气氛微妙。

温序声一连多天没回来,现在看孟丝与碗里占了大半的荤腥,下意识夹了点青菜给她。

可孟丝与小嘴一撇,将碗里的青菜挑了出来丢在桌上:“我才不吃这个!”

温序声动作一僵。

叶绕连忙打圆场:“妹夫可别怪孩子,我也是才发现丝与不爱吃青菜,她以前怕你说她,所以一直没敢提。”

他又笑着看向孟音怡:“其实意妹也是,她们母女俩都不爱吃青菜,不过妹夫你放心,你不在的这一个月,我把她们都照顾得很好。”

闻言,温序声看了眼孟家母女。

大的没什么表情,仿佛在默认叶绕的话。

小的脸上满是得意,好似以刺痛他为荣。

他握着筷子的手发白,抿了抿唇正要说些什么。

身边的温汀快速把青菜全部夹进自己碗里,一边吃一边笑:“这是阿爸夹的菜,你不吃我吃!”

温序声心口一暖,等孩子吃好后,才放下筷子牵起温汀的手。

“那你们一家人吃,我和温汀先走了。”

说着,他牵着温汀起身就要走。

孟家母女都脸色一变。

“阿爸!”小的那个又惊又怒,声音里都是委屈和埋怨。

大的那个皱了皱眉,抓住他的手:“你不在,没人照顾丝与,我只能继续找叶同志帮忙”

她的话模糊不清,温序声听不出是挽留、还是解释。

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足以让他冷却的心回暖。

“随你。”他淡然抽出手,牵着温汀离开。

到门口时,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丢下一句:“我上次留下的东西,你记得签。”

“下次我回来,我们就去把证领了。”

孟音怡瞬间想起他留在桌上的离婚报告,冰冷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异样

温序声头也没回,一路前行。

未料走出大院门,围在一起乘凉的婶子对着他的脊梁骨指指点点。

“这温研究员,上个月和孟团长闹离婚,孩子也不要就跑了,现在看孟团长和叶同志过得好,又巴巴贴上来,还带回来个野种!”

温序声骤然停住脚步,目光锐利地望向婶子们:“你们说我无所谓,但温汀不是野种!”

“如果以后我再听见你们这样说,我就打向组织报告!”

婶子们顿时不敢直视他,悻悻别过头。

温序声这才牵紧了温汀的小手,提着一沓资料回了研究所,一头扎进实验中。

转眼又是一个月,特殊人才选拔已经有了结果。

项目组长站在台前,念出一个个入选者的名字。

温序声坐在台下,搭在膝上的手缓缓收紧。

直到项目组长念到他的名字:“最后一个,温序声同志”

温序声紧紧攥着的手松开,心里涌上丝丝欣喜。

等加入秘密研究,他就不担心和孟音怡离婚会影响事业了!

可下一秒,温序声却听见组长严正宣布:

“温序声同志私德不正,抛妻弃女,有损研究所形象,取消参与资格!”

第4章

温序声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没想到大院里的谣言会传到这里。

也没想到千算万算,和孟音怡离婚的事情还是影响了他的选拔。

众人的议论如针刺耳:“听说就是他拆散了孟团长和她初恋,现在又要跟人离婚,连孩子都不要了!”

“这么不负责任的人,简直不配做研究!”

温序声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起身解释:“我没有拆散任何人,要和孟音怡离婚也是因为感情不和。”

“1950年离婚自由就写在了婚姻法里,离婚是我的正当权利!”

可台下的谩骂声如雪崩般顷刻淹没他的声音。

项目组长沉默良久,遗憾道:“温同志,你的入选名额会由其他人顶上。”

“可惜了,你是个搞研究的好苗子,这次吸取教训,回去和你女人把日子过好,等大后方稳了,才能心无杂念地参与实验。”

“这事组织已经决定了,你也不要有怨言。”

温序声僵住,缓了好久才浑浑噩噩离开会堂,要去找孟音怡问个清楚。

温汀一直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立即跟上去:“阿爸要去哪,我陪你一起去!”

她亦步亦趋跟着温序声回到军属大院孟家,正好撞见孟音怡从部队回来。

四目相对。

孟音怡眼里闪过了然,好像早就料定他会回来:“回来就好,丝与也离不开你。”

温序声仿佛当头一棒,声音发颤:“所以为了逼我放弃工作,回来照顾孩子照顾这个家,你就到处宣扬我抛妻弃女?”

“温序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孟音怡眉心紧蹙,“作为父亲,你照顾孩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孟音怡,孩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吗?”温序声抬头双眼通红,垂在身侧的手发抖,“报效祖国不是你一个人的梦想,也是我的!”

孟音怡清冷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红唇抿了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哐啷响。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走向堂屋。

就看见孟丝与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往温汀脸上扇去。

“你凭什么吃我阿爸做的小蛋糕,那是我的!”

“那是阿爸给我做的,不是你的!”温汀不还手,却倔强护着手里的一块老式蛋糕。

温序声连忙走上前,将孟丝与拉开。

“阿爸,你为什么要把我的东西给她!”孟丝与气呼呼朝他伸手,眼里有泪在转。

她随了孟音怡,一张小脸粉雕玉琢惹人疼爱,也理所当然认为温序声会宠着她,会疼她。

温序声却平静拍了拍温汀身上的灰尘:“这是我单独做给小婷的,你以前不是嫌我做的东西脏,不肯吃吗?”

孟丝与白嫩的脸突然涨红,然后开始哭闹:“我不管,你是我阿爸,你凭什么对她好”

孟音怡不赞同地责备他:“温序声,你偏袒一个外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丝与才是你的骨肉!”

“你连做父亲责任都承担不好,提什么为国家做贡献?”

孟丝与顿时像找到靠山,对着温序声怒目而视。

温序声只觉得眼前这幕可笑。

曾经他对孟家母女好的时候,孟家母女弃若敝履。

而现在他收回了,孟家母女又口口声声说,他们才是他该去照顾体贴的、最亲的人。

可见孟家母女从没想过。

就是他们两个与他最最亲近的人,伤他最深

但他温序声以后不会为伤害过自己的人,再回头了。

第5章

温序声没理会孟家母女,轻轻揉了揉温汀脸上的青紫痕迹:“为什么不还手?”

温汀揪紧了身侧的衣角,小声嗫嚅:“她是阿爸的孩子,我怕打了她,阿爸就不要我了”

温序声心里顿时觉出一股酸涩来。

又想起上辈子自己死后,孟音怡的冷漠,孟丝与的薄凉。

他紧紧牵住温汀的小手:“我不会不要你,但下次你要是再打不过她,我才是真的不要你!”

“你既然管我叫阿爸,那就是我的孩子,我不喜欢你委屈自己平白受欺负。”

“爱人的前提是要爱自己!”

温汀原本黯淡的眸子一瞬间亮了起来。

边上的孟家母女骤然变了脸,小的那个更是委屈到哭出声来。

“阿爸”

孟丝与小的时候也是亲近依赖过他的。

孟音怡不在家的雷雨夜,她会钻进他的被子里:“有阿爸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嫌他烦,嫌他穿得朴素,会不停拿他和叶绕做比较。

甚至后来不知听谁说,是他硬生生抢走了孟音怡,才没能让这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好像就开始恨上了自己了。

不愿跟他待在一处,更不愿再叫他一声阿爸

如今特殊人才选拔已经结束,离婚的事情拖着对他也没意义了。

温序声舒了口气,打算今天就跟这对母女说清楚。

孟丝与却像是感受到什么,先一步哽咽出声:“你为了别人你要我了,你不是我阿爸!我阿爸才不会像你这样!”

“丝与。”孟音怡冷声制止。

孟丝与的眼里顿时滚出大颗大颗的眼泪,攥紧小手去擦。

温序声也愣了一瞬,而后想起这是孟音怡第一次在女儿面前维护他

可惜,他的心已经冷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让谣言成真吧。”

“孟音怡,签了离婚报告,我们就去领证。”

孟音怡脸色骤冷,黑墨般的美眸紧紧落在温序声身上:“温序声!当初结婚是你提的,孩子也是你想要的,现在你说离就离?”

“孩子怎么办,你要让她父母健在却得不到一个完整的家庭吗?”

她义正言辞指责他,却忘了是他们一次次选了叶绕,这个家才会变成这样!

温序声嗤笑反问:“怎么会没有完整的家庭呢,你们不是还有叶绕?”

孟家母女罕见的哽住,都没再说话。

凝立之际。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随后传来士兵略带焦急的声音:“报告团长,有紧急任务!”

孟音怡松了口气般,匆匆留下一句:“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谈,你先留在这里,照看好孩子。”

接着便脚步慌乱消失在屋中。

她总是如此,轻飘飘撂下几句话,全然不顾温序声要为此付出多少精力。

可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和孟家母女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温序声转身进了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彻底搬去研究所宿舍,中途却不慎碰掉一本红色笔记。

只一眼他便认出,这是孟音怡这些年一直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辈子直到暮年她都保存如新。

温序声没有看别人隐私的习惯,连忙弯腰去捡时指尖生生顿住。

只因上面的字迹笔力很深,写着:

“为了给足够留下一级航天人才,我决定和温序声结婚了。”

“身已许国,再难许卿,叶同志,我不能等你了。”

落款时间,恰好是他和孟音怡领证当日。

第6章

“嗒。”

眼泪无声砸在纸上,模糊了字迹,也模糊了温序声的视线。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可笑,一辈子都活在虚伪的爱和生活里。

他到底哪里对不起孟音怡,她要这样欺骗他?

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

温序声连忙深吸一口气,将笔记放回原位。

温汀看到温序声泛红的眼眶,也跟着难受:“阿爸,我们什么时候走,这里的人都很讨厌,我不喜欢这里。”

温序声垂着眸:“很快。”

他从抽屉里找出自己的证件和结婚证,又把独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收好。

能用的带走,不能用的全部拿到大院专门捐衣服的地方捐掉。

好不容易弄清楚,准备回研究院时。

孟丝与抱着膝盖蹲在门外,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他:“阿爸”

轻轻地两个字,却深深刺痛着温序声。

可惜他已经失望太多次了。

现在他看着孟丝与,就仿佛看见上辈子,她长大成人后,在他头七未过的时候管叶绕叫爸。

温序声深吸气,严肃告诉她:“是你自己嫌弃我给你丢人。”

“孟丝与,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不能仗着我是你爸,就肆无忌惮地伤害我,然后转头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现在要回研究所,我会叫叶绕来照顾你。”

说完,温序声牵着温汀要走。

孟丝与甚至没来得及哭闹撒娇,就看见温序声带着温汀离开的背影。

她急切地追上去,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阿爸。”她哭着嘶喊,视线紧紧盯着温序声离开的背影。

温序声闭了闭眼,却始终没有回头。

他给了秀姨钱和票,托她照顾好孟丝与,又去通知了一趟叶绕,才回到研究院。

第二天一早。

温序声将手中实验放了放,重新拟了一份离婚报告交给组织,却被告知:“离婚报告要孟团长签字才行。”

孟音怡有任务,他只好将离婚的事情先搁置,专心研究。

未料忙到天黑时,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里头传来孟丝与紧张焦急的哭腔:“阿爸你快回来,妈妈受伤进了医院,我害怕”

温序声本来不想管,但想起离婚报告要孟音怡签字,还是放下实验,去了军区医院。

路上,他想了很多上辈子的事情。

特别是非典时期,孟音怡不慎感染,医院几次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当时红着眼跑断腿找遍北京的医院,才为她求来救命的药品。

孟音怡恢复过来后,第一次在他面前掉了泪。

她声音颤抖,手也在抖:“序声,对不起,因为我的事,让你受苦了”

那时,孟音怡或许是真的动容过。

可熬过来后,他们又变得相敬如宾。

温序声劳累太过,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到临终,也没能见到孟音怡来送他

心乱如麻间,医院到了。

温序声寻找病房时,远远就看见孟丝与小小一个蹲在走廊,见到他那刻眼中一亮,又慌忙在他背后寻找温汀的影子。

她双眼红肿,显然是哭得没停。

温序声沉默拿出纸巾递过去,却被孟丝与“啪”的一声挥开。

纸巾掉在地上落满灰尘,像极了他和孟丝与的父女情谊。

孟丝与也愣了一瞬,觉察到自己错了之后又慌忙去捡。

温序声轻飘飘说了句:“脏了就是脏了。”

孟丝与小手一顿,又落下泪。

适时,病房内传出叶绕遗憾的声音。

“意妹,你们只是在一起住了十年,又不是相爱了十年,你心里明明还有我!”

温序声一怔,透过门缝就看见叶绕伸手将孟音怡紧紧揽在怀里。

而孟音怡僵在哪里,仍由叶绕抱着。

第7章

换做以前,温序声可能会心痛,会装作没看见避开。

但现在,他抬手推开那扇门:“很抱歉,打扰你们了。”

叶绕慌忙将孟音怡松开,脸色苍白:“你,你怎么来了!?”

孟音怡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张口想要解释。

但温序声却先一步开口:“你不用和我解释,我今天来,只想聊离婚的事”

“不行。”孟音怡沉声打断他的话,红唇不自在抿了抿,“你在国外留学多年,很难保证你的思想没被西方文化影响侵蚀。”

这话就差指着温序声的脑门说他是汉奸!

赴美留学时,他就在航天领域显露头角。

但哪怕对方威逼利诱、手段用尽,他都不曾有过一丝动摇。

红色是他血脉里永不褪色的赤忱。

四万万同胞在国际上挺直脊梁,才是他终生的夙愿!

可不曾想到头来。

质疑他信仰,将他困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里的,却是他前世爱了整整一辈子的人。

温序声心底一片寒凉:“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孟音怡,你不同意也无所谓,我总有办法能让你同意。”

话落,他再没看孟音怡一眼,转身离开。

不想出门后,衣摆被一只稚嫩的小手揪住:“你要去哪儿!你难道真的不管我和妈妈了吗?”

温序声看着女儿稚嫩的眉头紧皱着,就仿佛是看见了孟音怡的影子。

想来,是因为孟音怡的潜移默化,孟丝与才会和他越来越疏远。

“我已经在你们身上浪费了十年,剩下的时间,我要留给自己。”

孟丝与红着眼不肯松手,可温序声已经不会再动容。

他拨开孟丝与的手,一步步离开医院,回了研究所,一头扎进实验中。

却不想此后,研究院缺少了一种元素,最重要的核弹研究项目进入停滞,所有研究远垂头丧气,再无气势。

温序声却知道,清华校区的实验室存有那种元素。

事不宜迟,为了推动实验进度,温序声当即起身去了所长办公室。

一进门,他便直奔主题:“所长,我想去拿清华校区实验室50毫克放射元素。”

赵所长一愣,脸色却更为凝重:“小温,我知道实验停滞不前,你很着急,但敌特虎视眈眈,我们没办法把东西安全护送到所里。”

“万一消息走露,东西丢了,我们可没办法再弄到了。”

这件事,温序声也知道。

上辈子就是消息走漏,护送它的人出了意外,元素在中途泄露,将近三百人因此失去了生命。

他有着后世的记忆和经验,更懂得如何规避风险。

这个任务,他责无旁贷!

而如果能成功回来,他也想要这个功劳,换一个获得自由的机会。

温序声攥紧拳头:“所长,我不怕危险,我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向您提议。”

赵所长怔愣一瞬,震撼过后是深深的敬佩:“好!温同志,祖国有你们,何愁大业不成,未来兴旺!”

“请你务必平安归来。”

温序声深呼吸,捏紧了拳头:“所长”

“如果我成功回来,还请组织批准我离婚,无论孟音怡同意与否。”

这任务九死一生,而温序声想要的奖励,仅仅只是离婚!

赵所长双眸发红,泪水溢满眼眶:“温同志,我答应你,但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温序声抬头,对着赵所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所长,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他目光坚定,此刻的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虽千万人,吾往矣,九死而不悔。

第8章

赵所长激动地站起身,拍了拍温序声的肩,语气珍重:“时间紧迫,明天就出发去清华校区,给你点时间,好好和家里人道个别吧。”

温序声垂着眸掩去涩然,应了一声。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他先是把温汀安排给了一个朋友。

离开时,温汀红着眼,死死拉着他的手不松。

温序声几乎是冷硬扒开孩子的手,他没道别。

放射性元素对身体的影响,他至今都还若有所感。

仿佛皮肉在烧灼,四肢百骸都痛彻难忍。

他兴许能回来,也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他不该有牵绊。

温序声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却传来温汀稚嫩的呼声:“之前一直叫你阿爸,是因为你长得和我阿爸很像,都很厉害,像大山一样。”

她声音发闷,隐约带着哭腔。

“但是现在,你就是我阿爸,阿爸,我等你回来!”

温序声脚步一顿,再往前走时,步伐更加坚定。

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者,必谋之。

纵使筚路蓝缕,素履以往,亦不懈日月。

为祖国强盛复兴,吾辈扬眉吐气,这个任务,他必须完成!

温汀目送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眼中没有埋怨,只有骄傲钦佩。

温序声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后,打算回军区医院找孟音怡说清楚。

不想刚走出研究院,就看见一个军绿色清丽的身影。

只是她手上的绷带未拆,脸色也有些苍白,像是从医院匆匆赶来的。

四目相对。

孟音怡迎着温序声的诧异,不自然投去视线开口:“昨天的事,我可以向你解释,没必要离婚。”

温序声格外平静。“不需要了。”

孟音怡脸色骤冷,定定看着他:“那丝与呢?你也不要了?你不认她了吗?”

“不是有叶绕吗?”温序声讽刺地看着她。

“你也是她的母亲,你更应该学着怎样照顾好丝与,怎样给她做一个榜样。”

他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那纸离婚报告递给她:“我已经签好字了,我现在只有这一个愿望,就是和你离婚。”

温序声看着她的眉眼,将那句一直哽在他心口咽不下的话,还给如今的她。

“孟音怡,你我彼此束缚将近十年,现在也该两清了。”

深秋的落叶萧瑟,空气凝滞般无声流动。

两辈子的感情终于割舍,温序声像是挣脱了束缚的鸟。

见他神色淡淡,目光坚定。

孟音怡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黑着脸接过那份离婚报告。

她去拿挂在胸前的钢笔,准备签字,却又在看见温序声落墨有力的签名那刻,觉得那锋利的笔尖像是刻在她的心上。

孟音怡白着脸想着怎么和温序声解释。

可再抬头时,温序声的身影已经走远。

孟音怡心里蓦地一空,直到再看不见温序声的身影,她攥紧那张薄薄的回到军属大院。

结果还没进门,就听见“啪。”的一声。

清脆的瓷碗碎地声从厨房传来。

随即响起孟丝与含着哭声的委屈控诉:“我不吃!这都是前天剩下的了!”

孟丝与哭声不断:“我要阿爸我不要你,你这个坏男人,勾引我阿妈!”

“你爸爸都不要你了,这年头有你点吃的就不错了,还挑!”叶绕刻薄的声音骂道,“等意妹有了我的孩子,你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孟音怡身形狠狠晃了晃,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怎么也没想到,在她面前绅士温柔的叶绕,背后竟会是这副嘴脸。

她强按着手臂上崩裂的伤口,走进门冷声呵斥:“叶绕,我不在,你就是这么待孩子的?”

孟丝与红着眼,委屈扑进孟音怡怀里:“阿妈”

叶绕顿时脸色一白:“意妹,你别听孩子瞎说我、我只是”

孟音怡冷声打断:“你以后不用再来这里了。”

“为什么?温序声好不容易离开你,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叶绕难以置信,高声质问,“你明明心里有我!不然怎么会叫我住到你家来,又处处都照顾我?”

孟音怡看着他,再也难以和以前那个温和善良的叶同志联系起来。

她蹙着眉,沉声开口:“叶同志,请你注意措辞,那是我付过工资,请你过来照顾孩子的。”

“我照顾你,是因为你家庭困难,入不敷出,才想着多帮衬你,至于我们的感情,早已经过去了。”

“我有我的家庭。”

第9章

叶绕脸色从白转为涨红,又变成讥讽:“你有你的家庭,你容忍我住到你家里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有你的家庭?”

他低眸又看向孟丝与:“想要我做你阿爸是你自己说的,就算我走了,你爸也不会再要你了。”

孟丝与顿时嚎啕大哭,哭声中满是委屈绝望:“阿爸我知道错了我要阿爸!”

孟音怡脸色彻底冷凝,厉声将叶绕赶了出去。

而后牵着女儿去研究所找温序声。

温序声以前最疼爱孩子了,他绝对不会放着丝与不管的。

而且。

她也知道错了,以后她都会和叶绕划清界限,再不往来。

他们会回到从前,还是让所有人艳羡的一家人!

结果到了研究所,才得知:“孟团长来晚了,温工已经出差去了。”

刚开始,孟音怡还以为是温序声躲着不愿意见她。

未料连续几天。

孟音怡都去研究所找过温序声,也打过无数次电话,可都被一句:“温工出差去了,不在研究所。”给搪塞了回来。

她从没有和温序声吵过这么久的架。

甚至连她的电话也不愿意接。

孟音怡从未有过如此心烦意乱又无计可施的时候。

直到一个月后,一辆解放CA-10停在研究所门口。

孟音怡再次拦住赵所长出门的路:“赵所长,序声到底去了哪?”

赵所长提着文件袋的手扣紧,正打算搬出那套说辞继续搪塞她。

孟音怡抬眸,目光凛冽,带着军人敏锐的直觉开口打断:“如果您今天不告诉我实情,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赵所长急着去省里开会,索性坦白道:“是,我安排他执行了一项机密任务。”

“只有他顺利回来,核弹项目才能继续进行。”

赵所长无奈推了推眼镜:“可他的路线是完全保密的,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你说什么!?”孟音怡不可置信,“他在国外留学多年,这种机密任务真的能放心交给他吗?”

赵所长脸色一变,语气染上几分怒意:“你这是什么话?你是他的妻子,难道连你也信不过他吗?”

孟音怡一噎,身躯颤了颤。

‘不信’两个字像是块石头卡在喉咙,又痛又哽到说不出口。

半晌,只响起她略微干涩的声音:“他吃不了那个苦”

这时,一旁的研究人员里有人发出疑惑。

“不对啊孟团长,你和温工不是早就已经离婚了吗?听说他连孩子都不要了。”

“就是,他为了和你结婚,不择手段拆散你跟初恋,因为这个他还丢了项目的参与资格。”

孟音怡眼中闪过惊诧:“什么?”

她蓦地回想起那天温序声回军属大院找她时的情景,呼吸一窒。

“我从没有打算要和他离婚,他也没有拆散任何人,和他结婚是我自愿的。”

她沉声解释,语气懊恼:“他什么都没做,不应该被取消资格!”

众人震惊不已,面面相觑。

这时,一道焦急的女声传来:“赵所长!温工回来了!只是他”

孟音怡的心顿时一跳,没等人说完,便仓皇往外跑去。

与此同时,研究所外。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杵着一根木棍朝研究所的方向走去。

明明已经步履艰难,他却没有停下一步。

抹得黢黑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意志亮人。

温序声紧紧抱着怀里藏有放射元素的腌菜坛子。

他双脚磨得尽是血泡,胸口也因放射性元素近距离接触被烫出两个大洞。

从北京到青海,1600多公里。

到最后,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多久。

只是每到崩溃的边缘,他就会想到后世那份公开的名单,想到这份元素对祖国的重要性。

有了核弹,四万万同胞才能挺起脊梁!

他就这样,咬着牙一路走,好像没有尽头

直到最后,他撑着一口气,终于看见研究所的大门。

视线渐渐发黑模糊,他看到有人冲出来接应。

“温工!”

“温序声!”

呼唤他的声音里夹着一道熟悉的女音,但他却已支撑不住,彻底栽倒下去

第10章

孟音怡脚步踉跄地冲过来扶起他,连手都在颤抖。

见到他的第一眼,心就像是被人紧紧攥住,酸涩胀痛。

温序声那么爱体面,刚回国时,那样意气风发,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衣衫破烂,浑身脏污的乞丐。

她几乎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是她一直轻看他了,是她错了!

孟音怡面色惨白,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撕心裂肺地喊:“救人!快救人!”

围过来的研究人员想要帮忙把人抬去医院,才发现温序声的心口已经被深深烧穿,已经没了心跳。

“来来不及了孟团长,温工的生命体征已经没了。”

孟音怡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脑海中响起阵阵耳鸣。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一切声音都与她无关。

一时间,万般情绪如排山倒海般向她砸来。

“不可能,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

孟音怡低声自语,昔日冷淡的眸如今近乎偏执,带着她从未有过的恐慌。

见孟音怡如此失神的模样,众人才顿觉当初那些谣言有多可笑。

孟音怡将温序声放平在地,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为温序声做着心肺复苏。

冷静理智的神情仿佛一如往昔。

可她的声音却不自觉发着颤:“序声,温序声”

她的目光只紧紧落在温序声那双紧闭的眼眸上,麻木地重复着两手伸直按压的动作。

她双手沾染上温序声胸口溃烂伤口的鲜血,心口的揪疼和恐慌怎么也压不下去。

可这一切在身后的研究人员看来都只是徒劳无功,甚至已经陷入疯魔。

赵所长目光沉痛,伸手搭在她肩上,试着劝慰道:“孟团长,温工他已经”

孟音怡如梦初醒般蓦地停下动作:“别说了,他没有死,我不会让他死的!”

她此刻周身冷意骇人,平静地话语底下压抑着惊涛骇浪。

众人看着她猩红的双眸,顿时一惊,没再敢劝。

这时,温序声的胸口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的起伏。

孟音怡呼吸一窒,连忙找人将温序声抱起,从人群让出的一条路中匆忙将他抱上车。

拉开驾驶座门时,却被回过神来的警卫员拉住了,看着此刻的孟音怡,语气担忧地提议:“孟团长,还是我来开吧。”

孟音怡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正在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此刻的心态和身体状况都不适合开车,孟音怡看了眼温序声,不再犹豫,声音急切道:“好。”

听到她同意,警卫员也不再耽误,等孟音怡坐上后座后就立刻启动车辆。

一路上,孟音怡抱着温序声就像是失了魂魄。

她看着怀中面容脏污的男人,却只有无比的疼惜和愧疚。

他曾经明明那么鲜活,此刻躺在她怀里,安静到让她害怕。

“温序声,你别睡,你千万别睡,求你”

警卫员紧握着方向盘,强作镇定,心中却已是惊诧不已。

一到医院,车都还没完全停稳,警卫员就匆促地抱着温序声下车,孟音怡在前面嘶声喊道:“医生呢?快来人!快来救人!”

医院门口的医护顿时围了上来,将温序声送进了手术室。

直到看见医院的手术灯亮起,孟音怡倚靠着医院的白绿墙壁,身体脱力般缓缓滑落下来。

孟音怡闭上眼睛,第一次在心里向老天爷不住祈祷着,温序声能活下来。

她才刚解清对他的误会,她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弥补温序声受过的委屈,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们还有孩子,以后的日子还有那么长。

孟音怡偏过头,紧盯着那盏红色的手术灯,不断默念着说服自己。

可越想,心却越发作痛。

她第一次发觉,等待的时间那么漫长,每一分每一秒甚至面对敌人时候还要紧张、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孟音怡逐渐快要被不安和恐慌彻底吞没的时候。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神情疲惫地从里面走出。

孟音怡心弦一紧,立即拖着麻木的腿脚走上去,声音发紧:“医生,我爱人他,怎么样了”

说着,温序声被从手术室内推出,医生松了口气道:“幸亏送来的及时,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但”

医生顿了顿,看了眼孟音怡惨白的脸色,缓缓说道:“至于您爱人能不能醒过来,得看他个人的意志了。”

孟音怡的心顿时沉坠至谷底。

第11章

半晌,她才像是松了口气,语气呢喃:“还活着就好,还活着”

只是她话音未尽,却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

医生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变得缥缈悠远。

刚才一直紧绷的心弦和身体在这一刻骤然松懈下来,强撑的心防顷刻就被交织冲撞的情绪淹没坍塌。

她想追上去看一眼温序声,可身体就像不听使唤,脚下沉重到迈不出一步,就猛地向前倾倒下去。

“孟团长!孟团长你怎么了!?”

一时间,惊呼声,脚步声全在她耳边响起,一片混乱之中,孟音怡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口中还在呢喃念着:“序声”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孟音怡像是陷入了一个绝望的漩涡。

只有一处,温序声的身影静静站在不远处,像是昼夜里的一道荧光,是她在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孟音怡颤抖着伸出手,她听到,他在哭。

几滴滚烫的眼泪却如刀般割在她心上,让她猛然间揪疼起来。

孟音怡猛然从梦中惊醒,入目却是一片刺眼的白色。

“孟团长!你终于醒了!”守在一旁的警卫员立刻给她递来一杯温水。

“医生说,您的精神一直太过紧绷,这才会突然晕过去,得多注意休息。”

孟音怡缓了缓神,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她转过视线,声音嘶哑却没有去喝那杯水,只是问道:“序声呢?他在哪”

“温同志在这层最里面的那间病房还没有醒过来。”

“我去看看他。”孟音怡不管不顾地拔了手上输液的针管,就掀开被子下床。

警卫员心知拦不住,只好紧紧跟在她身后。

孟音怡的目光始终只紧紧落在尽头的那间病房里,那里有她现在最牵挂的人。

只是她走到病房门口,却有一瞬间的迟疑。

跟在身后的警卫员顿时疑惑道:“孟团长,您不进去吗?”

她深吸了口气,这才抬腿迈入。

只一眼,她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病床上的温序声此刻面容干净,带着病色的苍白,却唯独没有鲜活的生气。

她以前为什么要对他那么挑剔苛刻呢?

分明他怎样都是好的。

孟音怡缓缓走进,在他病床边坐下,语气堪称温柔:“序声,你醒一醒,以后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好不好?”

只是此刻无论她再说什么,温序声都没有回应。

从前她对温序声说过的那些过分的话语,此刻都化为了片片薄刃,割裂着她的心。

站在门外的警卫员静静听着,眸中也有水光闪烁。

从前他也听过不少关于团长爱人不好的言论,可直到现在看来,那些刻薄的批判完全都是莫须有的污蔑!

温序声分明就是为祖国和人民甘付性命的英雄!

孟音怡就这样在温序声的病床边,从白天中午一直守到黄昏日暮。

回到军属大院时,已经是夜幕时分。

听到熟悉车辆声的孟丝与赶忙迎了出来,却只见孟音怡一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

她望着孟音怡身后的一片空荡良久,才终于红了眼眶问道:“阿妈,阿爸怎么还没回来?”

第12章

孟音怡脚步一顿,身躯颤了颤,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中,辨不清眼底神色。

她眼尾还泛着红,低头看向孟丝与,却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

“阿爸是不是真的生我气了?”孟丝与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垂着头丧气不已。

人总是这样,当习惯拥有的东西失去后,才会尝到心酸失落的痛楚。

孟丝与的声音染上一丝哭腔,带着十分的无措和天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以后一定听阿爸的话,再也不惹他生气了”

她很想放声大哭,却又有些害怕孟音怡,只能慢慢啜泣着。

孟音怡心一抽痛,缓缓伸出手,迟疑了一会后,才慢慢摸了摸孟丝与的头,低声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守诺,不要食言。”

话一出口,孟音怡却更加煎熬愧怍。

说到底,孟丝与只是个孩子,或许正是受她的态度影响,才会对温序声那么不敬重,才会让他对这个家寒心。

孟丝与瑟缩了一瞬,在感受到母亲柔软手掌上的温暖时,再也维持不住。

她紧紧扑在孟音怡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我记住了,我再也不会了阿爸”

孟音怡缓缓抱起她,学着从前温序声的样子轻拍她后背安抚着。

“你阿爸是个英雄,他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孟音怡垂着眸,放柔了声音说道,暂时将温序声的具体情况瞒了下来。

“但他现在很忙很忙,没时间来见我们,在阿妈把阿爸接回来之前,你要听话,不然阿爸会不高兴的。”

孟丝与哭得伤心,只一个劲的不住点头。

一直到后半夜,孟音怡才终于把孟丝与哄睡着。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哄孩子睡觉,比她在部队里训练新兵还要难上加难。

第二天一早。

孟音怡先送孟丝与照常上学,她不会做饭,只好随意给她买了点馒头带在路上。

孟丝与只吃了一口就瘪嘴道:“不好吃,一点也没有阿爸做的好。”

孟音怡皱了皱眉,听不出喜怒道:“不要任性。”

孟丝与顿时低下头,默默啃着手里的白面馒头,不说话了。

孟音怡将她送到学校后,只嘱咐了一句:“好好学,听老师的话。”

就匆匆走了。

她匆忙赶去部队时,众人见了她,都先是一惊。

随即又向她投来或赞赏或艳羡的目光。

政委见到她,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你爱人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真是了不起。”

如今,他们向她投来的赞赏目光,都是因为她的爱人。温序声。

她欣喜之余,却又心绪复杂。

政委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轻声询问:“他的情况还好吗?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也好慰问一下。”

孟音怡心中一涩,微微颔首,谢过政委的好意。

“他还没有醒过来”她面上依旧平淡,连声音都如往常一样冷静。

空气凝固一瞬。

一旁的下属闻言纷纷安慰道:“别担心团长,姐夫是英雄,一定会没事的。”

孟音怡一一点头谢过,面上维持的滴水不漏。

只是政委看着她带队离开时的背影,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

她认识孟音怡多年,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她却能知道,温序声醒不过来,孟音怡比谁都担心。

她只是在麻木自己,不敢去向万一温序声醒不过来的后果。

接下来一周,孟音怡都在家里,部队和医院三点一线的往返。

冷清的病房里,只有昏黄的余晖透进窗户。

孟音怡守在温序声的病床边,神色略为憔悴,可看向他的目光却柔软又复杂。

一周过去了,温序声还是没有醒过来,孟音怡懊恼地抬手捂住脸,声音发闷。

“以前真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第13章

看着病床上温序声苍白消瘦的脸,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从前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她轻轻拢握住男人微凉的双手:“序声,难怪你会后悔和我结婚”

孟音怡俯下身,脑海中想起过往对温序声苛责的每一幕。

他穿的体面俊朗,她说不喜欢,他改了。

后来他忙于家庭和孩子,穿的简单朴素,她却又嫌弃他邋遢。

她这时才恍然想起,曾经每对他说一次这样的话,温序声眼里的光就会黯淡几分。

可那时的她全不在意。

直到现在他躺在病床上,她亲身经历过他日常所经历的一切,才发觉原来这一切有多么的不易。

原来准备一顿饭菜要花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原来哄孩子睡觉,辅导孩子功课,样样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可她醒悟的太晚了。

“序声,你原谅我,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妻子,等你醒过来,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从前是我一直误解了你,只要你醒过来,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了”

她在男人病床前一遍遍懊悔着,一遍遍许诺着。

可回应她的,只有无声落在她身上的夕阳。

从医院出来,天色快暗了。

孟音怡开车去接孟丝与放学。

培英小学门口。

她刚一下车,就看到叶绕也竟等在学校门口,目光却是向校外张望的。

显然不是来接孩子的。

孟音怡本打算无视,可叶绕早已注意到了她,连忙向她小跑过来。

他紧紧拽着孟音怡的胳膊,急声开口:“音怡,你等等我!你听我解释,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那样对丝与的,我只是”

叶绕从前也总是爱似有若无的靠近她说话,可从没有哪一次让她如此心有不适。

“放手。”孟音怡面无表情地掰开他的手,冷声道:“叶绕同志,请你注意分寸。”

叶绕一怔。

孟音怡从未如此连名带姓地叫过他,他很清楚,孟音怡是真的生气了。

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孟音怡有气也应该消了,更何况,是他主动低头来找她。

“音怡,你别生我的气”

孟音怡冷下脸,沉声打断他:“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了。”

僵持之际,孟丝与从校门走出,看到孟音怡时眼前一亮,撒腿跑了过来。

可在看到叶绕后,顿时脸色一变。

她从前以为叶绕是对她最好的人,可没想到,孟音怡不在的时候,他对她,却像是变了个人。

自那之后,孟丝与就再也不想接近他了。

“丝与,上车回家。”孟音怡冷冷说完,便不再看他。

等孟丝与上车后关上车门,她也拉开驾驶座车门准备离开。

叶绕看着她,心知她说的话,决定的事情从不会轻易改变。

可他不甘心。

就在孟音怡转身之际,叶绕不管不顾地伸手,从后面紧紧抱住孟音怡的腰,嘶声道。

“为什么!你心里明明是有我的,那天在医院里,你明明回应了我说的话,你明明已经承认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温序声从你身边赶走,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叶绕情急之下,话说出口才知失言,可却已经为时已晚。

“你说什么?”

孟音怡身形一僵,脸色更加阴沉,她一点点掰开叶绕的手,毫不留情道。

“叶绕,不要告诉我,诋毁温序声的那些话,都是你传播出去的?”

第14章

孟音怡声冷如冰,周身寒意骇人。

叶绕顿时脸色一白,慌了神:“不是我!音怡,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

孟音怡转过身,一双凛冽如冰的眼眸紧紧盯着他。

叶绕站在她面前,仿佛有种所有的心思都已被她尽数看穿的错觉。

可她没有证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即便是孟音怡也拿他没办法。

想到这里,叶绕紧绷的心神又放松下来,眼里挤出委屈的泪。

“我真的什么都没说,音怡,你是军人,可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啊!”

孟音怡皱着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冷硬到了极点:“不要这样叫我。”

“叶绕同志,我提醒一句,造谣是会入刑的,你最好祈祷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孟音怡说完,不顾叶绕一瞬苍白的脸色,径直开门上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叶绕丝毫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苦苦拍打着孟音怡的车窗,竭力哀求着。

他始终不信孟音怡会对他这么心狠,可孟音怡始终不曾再给过他一分眼神,随即启动了车子。

叶绕看着扬尘而去的车子,眼底的哀求瞬间荡然无存。

他抬手擦去挤出的眼泪,视线紧紧落在孟音怡离去的方向,眸中满是势在必得。

叶绕想着刚才抱住孟音怡腰肢的手感,对家里那个一事无成还长相老实的妻子更不满了。

“孟音怡,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有什么用,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他说着,眼底的占有欲和欣喜再也掩饰不住。

温序声的事他听说了,人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件难事。

他最好永远都醒不过来,这样孟音怡就只会是他一个人的了。

叶绕想到这里,勾起得意的嘴角,无视他人异样的目光走回家。

军属大院中。

孟丝与下了车,一路回家都垂着头,一言不发,神情低落。

“怎么了?”孟音怡不解地问。

孟丝与放下书包,回想起上车后见到的那一幕,心里便堵得慌。

她以前觉得叶绕长得又帅又温柔,比温序声更适合当自己的阿爸。

可经过这些事以后,她再也不想要叶绕代替温序声的位置,更不想叶绕与孟音怡再有任何接触。

她开始感到不安了。

“阿妈,我不想要叶叔当我阿爸,你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起?”孟丝与抬起头,鼓起勇气问道。

孟音怡一怔,下意识道:“我什么时候”

可下一秒,她却又垂下眸。

就连孟丝与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想而知她从前对叶绕情谊上的照顾,在外人看来又会是怎样一种看法。

难怪后来的温序声,总会拿叶绕的事跟她生气,而她还总以为他在无理取闹。

可她自从和温序声结婚后,就没有和叶绕有过任何同志以外的关系。

孟音怡看着孟丝与,红唇抿了抿:“你记住,你的阿爸只有温序声一个,别人都不是。”

孟丝与听着,眼眶渐渐又红了,她靠在孟音怡肩头,嚅声道:“我想阿爸了”

孟音怡呼吸一滞,眸光微动,缓缓闭上眼睛。

她又何尝不想呢?

她第一次知道思念是如此的煎熬,想要听温序声对她说一句话都难。

第二天早上,孟音怡送完孟丝与,便驱车赶往医院。

可这次出乎意料地,温序声的病房门口围满了研究所的人。

赵所长见到她,立马克制着喜悦道:“温同志他醒过来了!”

“多亏了你啊,在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没救了的时候,坚持下来。”

孟音怡悬着已久的心此刻终于落地,惊喜和担忧的心情交织。

只是都敌不过她现在就想要见到温序声的心。

“医生正在里面检查呢,你等会儿再进去。”赵所长立马伸手拦住她。

孟音怡逐渐冷静下来,直到问过医生可以进去后,忐忑却登时爬上了心头。

她走进病房,正撞进温序声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她心跳骤然一停,却听温序声略为沙哑的声音缓缓在寂静的病房响起,轻而坚定。

“孟音怡,我要和你离婚。”

第15章

轰然一下,孟音怡脑中像被炸开一样。

她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却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孟音怡怎么也没想到,温序声醒来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要离开她!

站在病房外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分不清状况。

当时温序声倒在研究所门口,孟音怡像是失心疯了一样的状态不像是不爱。

可若是相爱,温序声又怎么会和妻子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提离婚呢?

赵所长尴尬地笑了两声:“你们这是?”

“他在闹别扭。”

“我是认真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隐忍着情绪,一个平静地叙述。

孟音怡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定定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眼中找出半分情绪。

可没有。

一点起伏都没有。

没有怒,没有怨,更没有爱和不舍。

就像是历经生死后平静如水的释怀。

孟音怡终于有些心神不稳,她宁愿看到温序声对她生气,怨她这么些年让他受尽委屈。

可这些都没有。

赵所长看出气氛不对,带着人放下慰问品便走。

临走时,他本想说两句缓和的话,可又想到孟音怡曾经对温序声的质疑,又咽了回去。

算了,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自己犯下的错,总要承担后果。

等到病房重新恢复寂静。

孟音怡才走近几步,如往常一样,在温序声病床旁坐下。

“序声从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会和叶绕同志划清界限,不再来往。”

“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孟音怡话音一顿,又道:“不,和以前不一样,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了。”

她看着温序声毫无变化的表情,心中隐隐涌上一阵酸涩。

她垂着眸,红唇颤了颤,低声开口:“丝与她也很想你,她说她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她说着,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地握住温序声的手。

“怪我醒悟的太晚,直到最后才看清自己对你的心意,序声,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不能。”温序声淡淡开口,顷刻浇灭了孟音怡所有的希望。

她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仿佛一点点剥离了她的心。

两世的经历已经消磨了温序声所有的爱意,同样的事情,他绝不要重来第二次。

他看着孟音怡错愕又受伤的神情,心中却再没有一丝波澜。

孟音怡回想起那些中伤温序声的谣言,觉得还是有必要将一切误会都解释清楚。

“序声,当初那些诋毁你的谣言,不是我”

她话音未尽,温序声却开口打断道:“是不是你,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声音沙哑,还未完全恢复,可说出的每一字,都是那样的坚决。

如刀一般,深深刺痛着孟音怡的心。

“但凡你曾经对我上过一点心,结果都不会是今天这样,我不想和你再有新的开始,也不仅仅是因为这几件事。”

随着他的话音一字字落下,孟音怡的心就愈发沉凉。

温序声缓缓闭上眼,不再看她,神情疲倦:“你走吧,我累了。”

孟音怡所有的话都被温序声这一句彻底堵在嘴边,说不出,咽不下。

良久,直到温序声平稳均匀的呼吸传来,孟音怡才缓缓起身。

看着温序声安静的睡颜,她心中的念想便愈发坚定。

温序声有且仅有一个,她不想放弃。

第16章

孟音怡离开医院赶去部队的时候还早。

再从部队基地离开时,却已接近黄昏日暮。

这一天,部队里受了孟音怡训练的人再也不想回忆这魔鬼的一天。

等接完孟丝与回到军属大院时,孟音怡难得开口问她:“你想不想去见阿爸?”

孟丝与几乎想都没想就点头:“想!我想阿爸了!”

她已经记不清自从温序声离开后,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她从小到大,几乎从没有离开过温序声身边这么久。

而这些天,孟音怡的心情似乎更差了,孟丝与更加不敢多问,甚至不敢再调皮。

温序声虽然对她管教严厉,却从没有对她厉声说过话。

但孟音怡练兵时的状态,她是见过的,气势凛然,带着威严和实力的压迫。

因此对这个不太熟悉的母亲,她总是又敬又怕的。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阿爸?”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孟音怡沉默片刻,摸了摸她的头:“明天。”

到家后,孟音怡回到房间,看着那纸迟迟没有签字,也没有上交的离婚报告,心烦意乱。

她明明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也愿意改,更愿意和他把一切误会都解释清楚。

可温序声却像是铁了心,一定要和她离婚。

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割舍不要。

余光却忽然瞥见手边最角落的一角红色。

她伸手抽出来才发现,是自己用来记日记的笔记本。

她向来有记日记的习惯,只是后来事情太多,她就给忘记了。

孟音怡翻开一页,里面零零散散记的,无一例外都有温序声三个字的出现。

从前往后,从相见第一面到后面结婚的每一日,从寥寥几笔到后来的满满一纸。

她翻页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里,温序声就已经渐渐占据她的生活和心。

直到翻到某一页时,孟音怡的手一顿,视线凝在那像是被泪水模糊的字迹上。

那是她当初对叶绕这段关系彻底告别所写的话。

可这滴模糊了字迹的泪又会是谁的呢?

她很少温序声流过眼泪。

可除了温序声,她想不到别人。

几乎是产生这一念想的一瞬间,孟音怡的心就像被人紧紧揪住般窒闷。

他一定是看到这句话,才会彻底对她死心的。

孟音怡顿感有些呼吸困难,当初这把扎在温序声心上的刀,如今也深深扎在了她身上。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写下这段话!

孟音怡猛然将这页纸撕了个粉碎,低垂着头,眼圈发烫。

悔恨比夜更漫长

温序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似乎睡了很久,视线模糊半晌才逐渐清明。

见病房里没有孟音怡的身影,他暗暗松了口气。

当时失去意识前,他其实听到了孟音怡焦急的呼唤,隐约看到了孟音怡惊惶向他奔来的身影。

可他已经没有再和她重来一次的勇气了。

这时,一道稚气未脱的童声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阿爸。”温汀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而紧跟在她身后出现的,还有季跃。

她放下手上特意给温序声带的饭,绯色的薄唇噙着淡淡地笑,无奈道:“温汀这孩子一直念叨着你,我实在磨不过。”

她身上淡淡的书墨香,总能让人感到心静。

时隔一个半月,再次见到温汀,温序声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温汀趴在他床边,见他身形消瘦,顷刻红了眼眶。

“阿爸,下次再有这么危险的事,让我替你去吧,我不想看你这么辛苦”

刚带着孟丝与来到医院的孟音怡,正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缓缓攥紧了手中装有午饭的纸袋,眸色沉沉。

孟丝与紧紧拉着她的衣袖,眼眶顷刻湿润起来:“阿妈,阿爸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第17章

孟音怡脸色铁青,只冷冷吐出两个字:“不会。”

那一定只是他的普通朋友带着温汀来看望他而已。

温序声始终没有注意到病房外孤立的两人。

他看着面前白嫩玉琢似的温汀,就知道季跃把她养的很好。

他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应声道。“好,只是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跟着你季阿姨好好学知识!”

他捧着温汀小小的脸,询问道:“没给你季阿姨添麻烦吧?”

温汀含糊道:“没有阿爸你放心,季阿姨还夸我了。”

她说着,立马像献宝一样将今天带过来的饭拿出来:“这是我和季阿姨一起做的,她说这个阿爸肯定爱吃!”

温序声一怔,那是一道鸡蛋羹,加了少许肉沫葱花作点缀。

是他最爱吃的食物。

他抬眸看向季跃,却见她正巧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视线,解释起来。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寒凉辛辣都不能吃,我思来想去,只有这道菜清淡,刚好你又爱吃。”

温序声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把他的爱好习惯记得这么清清楚楚的。

季跃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这道菜大部分都是我说,温汀在做,尝尝吧。”

温序声顶着温汀期待地目光尝了一口,眼中一亮,鸡蛋嫩滑又夹着点点肉沫,简直不像是第一次做出来的。

“好吃,你太厉害了!”温序声不吝夸赞道。

温汀欲盖弥彰地挠挠头,耳根一红。

季跃看着,嘴角扬起一抹轻微的弧度。

他们待的时间很短,等温序声将蛋羹吃完,就收拾准备离开。

临走之时,季跃又嘱咐了一句:“你精神还没有恢复,记得早些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然而他们离开时,正巧撞上往这里走来的孟音怡母女。

季跃和他们不熟,礼节性地朝二人点了点头。

孟音怡面无表情,眼底却对她隐有戒备和敌意。

季跃看在眼里,却毫不在意。

只有温汀和孟丝与,一见面对视就开始剑拔弩张。

被季跃和孟音怡各自带着走了。

病房里的温序声对这短暂的一刻毫不知情。

只是在看到孟音怡进来时手上拿着的午饭,平淡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已经吃过了。”

疏离的称呼和婉拒的话语,无一不刺痛着孟音怡的心。

而孟丝与在看到温序声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几乎就要忍不住当场哭出来。

孟音怡蹙了蹙眉,极力忽略温序声疏离的态度,声音尽量缓和地问:“刚刚那个人是谁,以前从没听你提过?”

温序声抬眸看她,神色复杂,语气平淡道:“她是我在国外认识多年的朋友。”

温序声看着她眼中莫名的情绪,神情嘲弄:“你不高兴?”

孟音怡红唇紧抿,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道:“她是个很厉害的文物修复师,她的那双手底下,抢救过无数祖国的文物瑰宝。”

孟音怡眼神骤凝:“你很了解她?”

温序声扯出一抹弧度轻微的笑:“我很敬佩她。”

可这恰恰正刺了孟音怡的心。

温序声从不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从不曾给过她这样的评价。

“别说了。”她声音沉沉,如墨的眸中风雨欲来。

手中的纸袋被她攥皱,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心烦意乱。

温序声看着她,却倏地笑了:“你这幅患得患失的样子,和以前的我真像。”

第18章

孟音怡看着他眼中的嘲弄,怔愣一瞬:“你这是什么意思?”

但其实话一问出口,孟音怡就瞬间明白了。

温序声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气她,想要看她这副为情自苦的模样。

他说她这样,很像以前的他。

孟音怡这才恍然想起,温序声不止一次为叶绕和她争执时,不就是像她现在这样?

忍不住刨根问底,忍不住去在乎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提到叶绕的名字时,像是被伤透了心:“你和丝与,不是都更愿意亲近叶绕吗?”

可那时,她只觉得他不懂事,也从不想着解释,反而是说:“你说这样的话,是在诋毁一个无辜同志的名声。”

她自以为,和叶绕从没发生过任何同志以外的关系,不算对不起温序声。

殊不知在他眼里,自己的妻子已经在一次次选择中偏向了外人。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温序声就已经对她失望了。

如今换成她站在这个位置,才终于体味到温序声那时的感受。

不甘却又无力。

毕竟一个人的身体尚可以挽留,可一个人的心呢?

想到这一点,孟音怡感到心中酸涩的同时,却又有一丝庆幸。

起码温序声没有真的喜欢上别人。

他们还没有离婚,他不可能先爱上别人的。

孟音怡心里的底线又后移了一步。

她不断说服着自己,面对着此刻的温序声,忽然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那现在,你满意了吗?”她甚至顾不上纠结男人嘲弄的神情,只是问他:“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那也可以。”

可温序声神情微怔,却没有半分轻松的表情,他沉默很久,开口却说道。

“孟音怡,那份离婚报告,你什么时候同意交上去?”

孟音怡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了,半晌才响起她略为干涩的声音。

“离婚的事情,我不同意。”

然而比她态度更坚决的,还有温序声。

“如果不能和你离婚,那我宁愿就这样死了。”

话音一落,孟音怡难以置信地对上他平淡如死水的眼眸。

心跳骤然一停。

“为什么?”她声音微微发颤,眼眶顷刻泛红。

为什么宁愿死也要和她解除这段夫妻关系?

本就不知所措的孟丝与也彻底崩溃,她扑到温序声病床前,趴在他腿上哭求:“阿爸我知道错了,我再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和阿妈离婚,好不好?”

她也万万没想到,在她看来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支离破碎。

“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是一座坟墓,如果不能离婚,我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温序声看向窗外,除了蓝天白云,就只有放飞的鸽鸟。

孟丝与哭得抽噎,温序声却不想有半分心软,索性闭上了眼。

孟音怡见他如此决绝,心里其实也憋着一口气。

他居然不惜以死相逼,也要和她离婚!

可她情绪翻涌半天,只搜肠刮肚出来一个字:“好。”

她曾经说过太多气话,如今已不想再用任何伤人的言语,将温序声从自己身边推远了。

第二天。

将那份离婚报告递交上去的时候,孟音怡走的每一步都觉得无比沉重。

领导迟疑了一会儿,但看在二人都签了字,孟音怡也同意的份上,还是批准了。

“你俩夫妻俩看起来感情明明不错,怎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呢?”他惋惜了一句。

孟音怡不知道,只是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手里捏着那纸离婚报告,心就像被人挖空一般,冷风直灌入心口。

三天后。

温序声出院那天,研究所的同事都来接他。

他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是受人瞩目和赞扬的英雄。

孟音怡的车静静停在对面的树下,沉默地远远注视着他,心乱如麻。

温序声接下同事送来的好意,一一道谢。

这时,季跃带着温汀朝他走来,远远地就开始向他招手,温汀扬声道。

“阿爸,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第19章

女人身姿秀丽,面容秀美温婉,是和孟音怡那种英气的长相完全不同。

研究所的同事们纷纷面面相觑,想不到温序声居然和她如此相熟。

季跃是留学归国的高知,对古籍修复的本事闻名遐迩,曾为一幅损毁严重的千年古画生生延长了数百年的寿命,无不令人叹服,故而年纪轻轻就已是顶级的文物修复师。

只是她平时深居简出,只活在传闻当中。

见季跃二人正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同事不禁问道。

“温工啊,今天你出院,怎么不是孟团长来接你?”

“当时你命悬一线,咱们可都是第一次见孟团长她着急成那副模样。”

温序声笑了笑,平静回答:“我和她已经离婚了。”

“什么?真离了?”众人顿时一阵惊呼。

想不到那天温序声说的是真的,他居然真和孟音怡离了婚。

毕竟孟音怡年纪轻轻当上军官,长得漂亮,能力出众,除了太忙很少能够顾及到家庭,各方面都很好。

可温序声居然真的说离就离了。

温序声面对他们的反应却只是点点头,说得轻描淡写:“没别的原因,就是感情不和而已。”

他说的笼统,但同事们也不好再细问别人的家事。

说话间,季跃已经走到他身边,声音清冷,言语却温柔。

“今早工作耽误了点时间,应该来得不算太晚吧?”

温汀拉着温序声的手,迫不及待道:“阿爸,我们快回去吧,季阿姨今天特意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温序声捏了捏她的脸,应了一声,而后向同事道别。

“其实不用那么破费的,平常一样随意吃点就可以了。”温序声有些过意不去。

他一看温汀白白胖胖的开朗模样,一点也没有从前瘦削单薄的影子,就知道季跃肯定为她花了不少心思。

“放心,就比平常多了一两个菜而已,就当庆祝你顺利出院和重获新生。”

三人并肩走在阳光下,两大一小的影子逐渐拉长。

孟音怡坐在车里,视线紧紧落在三人身上,搭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无意识的缓缓收紧,指尖用力到发白。

曾几何时,她也曾像这样,有空时就会和温序声父女饭后并肩走在一条路上散步。

只是当时对她来说太过寻常,以至于如今回想起来,已经恍如隔世。

温序声也已经不在她身边,甚至已经不是她的爱人。

直到温序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孟音怡的视野中,她仍麻木地在原地呆了很久。

直到天色渐晚,她才回了军属大院。

只是熟悉的家里,始终少了点什么。

她沉默地看着孟丝与紧闭的房门,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之后,她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孟音怡本就少言寡语,哪里哄得了这种闹别扭的孩子。

她站在孟丝与房门前,迟迟没有一句话。

母女俩之间,仿佛永远隔着一扇门。

第二天是周末,孟音怡不用送孟丝与上学。

她看了眼孟丝与依旧紧闭的房门,便直接去了部队。

训练间,一个士兵走近她身边,敬了个礼:“报告团长,门口有位男同志说有急事想见你。”

“男同志?”

孟音怡心一紧,下意识以为是温序声遇到了什么事。

她面上不显,脚下步伐却加快了。

可一走出门口,见到的却是叶绕。

孟音怡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语气也淡了下来。

“有什么事?”

可下一秒,叶绕就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嘶声哭着。

“音怡,求求你再帮我一次吧,我要跟我女人离婚,她竟然联和她那群恶亲戚直接把我赶出来了,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第20章

孟音怡皱起眉,从未对他感到如此心生厌恶。

“叶绕同志,这里是部队,注意影响!”她神情冷肃,将叶绕狠狠推开。

“我知道,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来找你的,我只有你了”叶绕说得卑微又无助。

部队门口,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军官本就足够引人注目,何况她身旁还有一个哭得可怜的男同志。

驻足围观的一些人瞬间脑补了一连串的始乱终弃狗血故事。

但孟音怡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语气显得那么疏离。

“这件事你应该去找公安的同志帮你解决。”

她看向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的初恋,却再没有当初令她心弦一动的感觉。

上一次谣言的事情,她事后不是没有调查,但最初传出这个谣言的人那些人已经记不清楚。

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也不能拿人问罪。

只是当时知道她和温序声情况的人不多,叶绕恰好算一个,因此到现在,孟音怡再面对他时,心境已全然不同了。

“如果你暂时没有住的地方”

孟音怡缓缓开口,叶绕顿时眸中一亮。

可下一秒,她说得却是:“如果你真的无处可去,我可以给你一些钱和票,你可以暂时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她到底穿着这身军装,如果叶绕当真遇到困难,她不是不能帮他一次。

只是除了钱和票,她给不了他其他。

但叶绕想要的显然不止这些,他看向孟音怡,像是狠下心道:“我不要你的钱和票,我只要你!”

“你还不明白吗音怡?我想要的只有你,一直都是你!”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其他的声音。

“不对啊,孟团长不是已经有爱人了吗?孩子都上小学了。”

没等孟音怡开口,叶绕就接着道:“如果当初你没有不得已嫁给温序声,现在在一起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但现在你和他都已经离婚了,音怡,一辈子还有这么长,我们还来得”

“说够了没有?”孟音怡沉声打断他。

没提到温序声之前,孟音怡都还只是皱着眉冷脸静静看着他。

但提到温序声后,孟音怡冷淡的眼眸显然又多出了抹愠色。

尤其是在人群中响起对温序声的讨论声时。

“原来孟团长是不得已才嫁的人啊,真是可惜了。”

“之前好像就听说过,据说孟团长是被她爱人拆散了初恋才”

孟音怡垂眸看向叶绕,如墨的眸子泛冷。

“我不是不得已才嫁给他的,他更没有拆散任何人,我们结婚是自愿,离婚也是自愿。”

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当周围的所有人都听到,不仅是说给叶绕听的,更是解释给这些不知情的人听。

讨论声顿时低了下去,各自散去。

叶绕再清楚不过,孟音怡话里话外都是对温序声名声的维护。

他揪紧了身侧的衣角,抬头去看孟音怡,恰巧撞进那一双锐利冰冷的眼眸。

一瞬间,他有种心底的心思都被看穿的错觉。

下一秒,就听孟音怡冷淡的声音响起:“这些对序声名誉有损的话,你今后不要再说。”

“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份上,如果你经济上有困难,可以来找我,但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尽快离开。”

她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叶绕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在她甩开自己之前急切道:“温序声的事,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孟音怡脚步一顿,就听叶绕嘲讽的声音响起。

“你为了温序声这么拒绝我,但他早就把你忘了,还和别的女人搅和在一起了!”

第21章

孟音怡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她抽出手,下颌紧绷着,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已经和我离婚了,之后他选择什么,是他的自由。”

她说得毫不在意,可垂下的手却早已紧攥成拳。

想起那天温序声和另一个女人走在一起的画面,心就像被虫蚁啃噬殆尽。

唯一没想到的是,叶绕竟然会这么清楚温序声的生活动向。

她约莫想到了什么,冷眸看向叶绕,提醒道:“叶绕同志,不要总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先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叶绕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眼中阴翳渐生,对温序声的恨意也愈浓。

一颗名为嫉妒的种子,早已在他心底疯狂生长。

另一边,温序声看着桌上几道明显花了不少心思的午饭,感到心上的某个缺口正在被这份好意渐渐填补。

从他出院到现在,季跃做的每道菜都在清淡营养的同时,又是他爱吃的口味。

“辛苦你了,季跃。”

他很清楚做饭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何况还要在这上面多花心思。

季跃神情自然地给温汀夹了一筷子菜:“这有什么的,你刚出院,是得吃点好的补充一下营养。”

温序声微微低头,轻声道了一句:“谢谢你。”

季跃低垂的眼睫微颤了一下,没说什么。

吃完饭后,温序声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温汀就在一旁帮他用清水再过一遍。

季跃看着厨房那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唇角扬起一抹轻轻的弧度。

而后她就坐在窗前的工作台修复昨天没有处理完的一本古籍。

她的房子是独立一户,连带了一个小院子,为了工作方便,干脆把工作室也设在了家。

她一边低头动作小心地分离粘合在一起的古旧书页,一边又是不是注意着厨房那边流动的水声,和夹杂其中的几句话音。

温序声动作熟练地洗着碗,轻声问温汀:“你现在更想留在季阿姨家还是跟阿爸回去?”

温汀清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解地问:“阿爸要走吗?”

她垂下头,抿了抿唇,小声道:“我觉得这里比那个大院和研究所好多了。”

温序声默了瞬,轻声道:“咱们在这里打扰的已经够久了。”

季跃坐在工作台前,握着剪裁刀的手闻言一顿,目光黯淡一瞬。

“当初阿爸要出差,所以不得已把你留在这里,但是现在阿爸再留在这里”温序声顿了顿,斟酌着道:“对你季阿姨不好。”

他垂着眸,自觉已经麻烦季跃的够多了。

温汀听他这么说,也点头道:“我都听阿爸的,阿爸在哪我就去哪。”

可下一秒,厨房外响起季跃的一声轻嘶。

温序声立马关上水,问了句:“季跃,你怎么了?”

他话音一落,季跃那边就传来一阵慌乱的窸窣声:“没事。”

但温汀已经小跑过去,大声惊呼道:“阿爸,季阿姨弄伤了!”

温序声立刻放下碗,走了过去。

见她左手掌心划破,地面上滴落了不少血,都被囫囵擦去,只留下一点几不可查的血渍。

“怎么弄得?”温序声急忙先扯了几张纸让她握住:“家里有没有止血纱布?”

季跃指了指一旁的抽屉,目光有些闪躲,低声道:“刚才不小心划到的,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温序声拉开抽屉的手一顿,但暂时没去多想,拿了纱布就替她缠在伤口上止血。

掌心的伤口不深,却长,但不管怎么说,看着都还是挺疼的。

季跃看着低头专注为她包扎伤口的温序声,目光自然而克制地落在他身上。

一旁的温汀轻轻拉了拉温序声的衣角,目露不舍。

“阿爸,我们能不能就留在季阿姨家,不要走了?”

第22章

季跃看了眼温汀,视线最终又落在温序声身上,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温序声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显然还在犹豫。

“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吧。”

季跃垂眸,目光落在受伤的左手上,一双潋滟的美眸竟透着几分可怜。

“我现在手弄伤了,一个人做饭也不方便,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可以来帮我打打下手。”

温序声替她包扎好伤口,叹了口气:“好吧。”

季跃明白,等她手上的伤一好,温序声还是会离开。

于是一连几天下来,季跃手上的伤就是迟迟不见好。

温序声本就觉得不对,季跃是顶级的文物修复师,怎么会那么轻易弄伤手。

现在更是确信了。

这天下午,给季跃换好伤药后,温序声忽然说了句:“你的手很宝贵,不要再自伤了。”

季跃神情一僵,看着温序声清浅通透的眼眸,脸上闪过一瞬不自然。

她眼睫低垂,敛去眸中自嘲,轻声道:“对不起。”

“你是舍不得温汀?”温序声试探着问。

季跃微怔,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了一句轻轻地:“嗯。”

温序声神情轻松了些,嘴角牵起一抹笑:“你也是,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

“你喜欢让温汀留在你这里,她高兴还来不及。”

季跃倏然出声,目光中隐隐透着点希冀:“那你呢?”

她真正想要留在这里的人,是温序声。

温序声呼吸一滞,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放缓了流动。

季跃回过神来,正想要解释,就听温序声说道:“温汀能跟在你身边学习,我当然也很高兴。”

季跃这才反应过来,温序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误解了她的意思。

但她到底没继续解释,敛去眸中一闪而逝的落寞:“是吗?那就好。”

温序声不知为何,看到季跃脸上流露出的落寞神情,心里也跟着有些起伏。

之后的两天,二人之间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温序声始终压不下心底生出的异样情绪,索性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第二天,温序声从研究所下班。

一辆白色桑塔纳正停在路边,季跃靠在车门,正低头看了眼手表。

吸引了不少侧目和讨论。

她一抬头,就注意到了正往门口走出来的温序声。

季跃上前几步,朝他走来:“我来接你,今天不做饭了,一起出去吃怎么样?”

正说着,温序声眼神骤然一凝,果断伸手揽住季跃的腰往怀里带。

季跃还没反应过来,就紧紧贴上一具结实的胸膛。

紧接着,在她身后,一辆自行车疾驰而过,带起一阵急风。

“对不住啊!我急着赶路!”骑车的人远远扔下一句。

季跃怔愣之际,头顶传来一道关切的询问:“没事吧?”

清冷低沉的声音在这一刻没来由地引得季跃心头一跳。

季跃猛一抬头,两人目光相交,温序声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回过神来时,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温序声连忙松开她。

“不好意思,我是情急。”

季跃:“没事。”

目光落在季跃那张明艳昳丽的脸上,心头止不住地一阵悸动。

季跃欲盖弥彰似的偏过头,主动引开话题:“走吧,别让温汀在家里等久了。”

温序声点头,刚跟着迈出一步,手腕却蓦地被人攒住。

他一回头,就对上孟音怡一双猩红含怒的眼眸。

“温序声,你才刚和我离婚,怎么就能和别人在一起?”

第23章

“孟团长,请你放手。”温序声挣开她桎梏的手,语气疏冷。

孟音怡心中一刺,顿时松了手。

“序声,离婚的事,我们可以谈谈。”她声音沙哑,带着几分颓然。

孟音怡这几天以来,睁眼闭眼,脑海中全是那天温序声与别人在一起展颜欢笑的情景。

而她,自从温序声和她因为叶绕的事情吵架以后,就再也没在温序声脸上看到过笑容。

她虽然不断像告诫叶绕那样说服着自己,可心仍旧不可避免地牵挂在温序声身上。

“孟团长,序声既然已经和你离婚,以后怎么选择,是他的自由。”

季跃走出一步,往前挡了挡温序声的身形,声音不轻不重。

走出不远的同事听到动静回过头,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是什么情况?

两个长相都那么漂亮的女人,在争温序声?

不过想想,他又觉得正常,温序声性格好,能力又强,他也喜欢黏着温序声,更别说这些女人。

但夹在中间的温序声显然不如他轻松。

孟音怡听出季跃话里的不对味,两人目光交汇间,眼底均擦过一瞬显然的敌意。

“她说得没错,孟团长,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温序声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爱过一辈子的女人,心底却再也泛不起一点波澜。

回想起过往的时光,就连那些难得和谐的日子都开始变得讽刺。

任谁被以爱的名义诓骗了一辈子,都不会好受。

可他偏偏就是那个傻傻被骗了一辈子还心甘情愿的人。

而老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是绝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结婚在一起时,孟音怡对他那么冷漠,等他心灰意冷离婚后,却又这么纠缠不舍。

孟音怡看着他平静的双眸,就知道他没有在赌气。

她心里登时收紧,目光落在季跃身上,声音冷沉:“是因为她吗?”

温序声皱了皱眉:“离婚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和别人无关。”

他把关系分得清清楚楚,并不想把季跃也牵扯进这件糟心事里。

可孟音怡显然听成了他在维护季跃,深沉的眼眸晦暗不明。

季跃眼眸一黯,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就要带着温序声离开。

孟音怡下意识上前一步,身躯挡住了二人的去路,凌厉的眉眼满是压迫。

只有在垂眸看向温序声时,才缓和:“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问题说清楚不行吗?”

温序声很清楚,他们之间的问题,早已经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解释清楚的。

这么多年来的冷漠疏离,感情的沟壑早已经难以填补。

他也早已经不相信孟音怡会还爱他,毕竟上辈子他死后,头七没过,她就嫁给了初恋。

至今回想起来,心底仍然泛起细密的刺痛。

他抬眸看向孟音怡,神情嘲讽,只问了她一句话。

“孟音怡,归根到底,你到底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家里少了个免费的保姆?”

第24章

冷漠直白的话语像是一把刀刺在孟音怡心头搅动。

他不爱她,更不信她。

孟音怡怔愣一瞬,可反应过来时,温序声已经上了车,离她远去了。

她看着那辆扬尘而去的车子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美目沉沉,紧攥的指骨用力到发白。

温序声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出神。

他本来也没奢望孟音怡的回答,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于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季跃开着车,余光却注意着靠在车窗的温序声,看他出神的模样,以为他还在想着孟音怡的事,心底蓦然一空。

她紧绷着下颌,也始终没有说话,气氛就这样渐渐凝固。

之后几天,温序声明显感觉到季跃似乎心事很重。

不论做什么事,总会有片刻的走神。

以至于不是饭菜放多了盐,就是偶尔修复古籍时被剪裁刀划伤手。

这天晚上,温汀闷头喝了一口看起来清淡的鸡汤,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可到了嘴里的食物又不敢浪费,于是就这么咽了下去,然后急得找水喝。

季跃回过神来,连忙给她倒了杯水放到手上,立刻就被温汀喝了个精光。

“很咸吗?”季跃奇怪道,不信邪地低头喝了一口,好看的秀眉立刻皱了起来。

“真的很咸。”她终于信邪,评价了一句。

温序声看着这两个人,顿时笑了起来。

季跃被他笑得耳根一热,登时起身就要把汤收走。

“这么咸怎么也不说一声,还是别吃了,我们去外面吃。”

温序声按下她要收走碗的手:“没事,拌着米饭吃也刚刚好,你好不容易做的,别浪费了。”

季跃这才重新坐了下来,自我检讨似的说:“我下次注意。”

吃完饭,温序声才忽然问她:“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季跃愣了一瞬,红唇抿了抿:“我能有什么心事,可能是最近修书太累了。”

温序声也不逼问:“那最近的饭菜,我来做吧,你多休息会儿。”

“不然温汀真要咸坏了。”他压了压唇角,调侃道。

季跃好看的唇扬起一个轻微的笑,声音轻若无痕:“你笨。”

“你说什么?”温序声看着她,刚要指责她不识好人心。

就见季跃笑着移开目光:“你应该多夸点我饭菜做得有多好吃。”

温序声问:“为什么?”

季跃定定地看着他,一双含情眼如水潋滟:“你想啊,你一直夸我,我就会一直做,那你不就可以少做一点,少辛苦一点?”

温序声一怔,这才明白她的用意。

她声音清冷,话音却像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进温序声灰冷的心。

温序声的心发烫,眼圈也跟着有些发烫。

他早已在潜移默化中习惯了替人付出,却从从没有人替他付出过什么。

甚至连几句关心都少有。

上辈子因为回国就和孟音怡结了婚,后来又忙于生活的柴米油盐,基本和很多朋友都脱了轨,几乎再没了交集。

温序声虽然沉默,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在这一刻真正走近了些许。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满。

温序声坐在院中抬头望着,在未来,祖国的探月史也会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温序声偏头一看,温汀乖乖在他身边坐下,同他一样看着天上的月亮,尝试着开口。

“阿爸,我以后想跟着季阿姨学文物修复,我们能不能就在这里留下?”

第25章

温序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问她:“那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想学这个吗?”

“季阿姨说,我们国家现在还有很多国宝流落在外,还有很多国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会损坏掉。”

“她现在在做的这些,就是为了能让这些国宝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也是很重要的任务。”

温序声牵起一抹欣慰的笑意:“但是做这件事,需要非常多的耐心,要日积月累下去,决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能做到吗?”

温汀想起温序声那次的‘出差’任务,眼神越发坚定:“我可以!”

“如果能说到做到,就去做吧。”温序声拍了拍她的肩,最后只嘱咐了这一句。

温汀眸中一亮:“那阿爸,是同意了吗?”

温序声点点头,嗯了一声。

温汀立刻心情雀跃的跑进屋。

“季阿姨!我阿爸答应了!”

温序声回过头,正对上季跃难掩喜悦的眼眸,心念微动。

之后的半个月。

温序声每天从研究所下班回家,总能吃到冷热正好的饭菜。

早起上班时,桌上也早已摆好他的那份早餐。

季跃除了忙手上的修复工作,就是兼顾温序声父女的生活,几乎无微不至。

这天下班后,季跃正在忙最后一个菜:“还差一点,很快就好,你先坐着休息会儿。”

她带着围裙,一副居家好太太的模样,一双用来修复文物的修长双手此刻却正在打鸡蛋。

温序声始终有些过意不去:“这样你会不会太辛苦了?”

季跃将鸡蛋倒进锅里,油爆声滋啦作响。

半晌,她才回道:“不会,这样你就不用分心在别的事情上,可以专心攻克研究。”

温序声一怔,蜷握的手指缓缓收紧。

自从来到季跃这里,他几乎很少再进过厨房,确实多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花费在研究上。

他们组的实验进展正在稳步拓进。

这样的生活,自从和孟音怡结婚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在季跃这里,他似乎从不需要放弃什么,才能得到另一个。

五分钟后,季跃端着最后一盘炒鸡蛋从厨房走出来,又去叫正在练陶土的温汀:“温汀,快来吃饭了。”

三人坐在饭桌上,吃完一顿晚饭。

饭后,温汀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温序声去院子里把新买的菜种种上。

季跃走到他身边帮忙,倏然问道:“你以后,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温序声几乎想都没想:“没想过,我只想把一生都花在研究上。”

季跃呼吸一顿,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是我学成归国,梦寐以求的事。”

无论重生多少次,只有这一点,他绝不会有所改变。

半晌,耳边响起季跃一声轻笑:“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温序声忙完,一抬头看向季跃,恍惚从她那双墨色眼眸里,读出一种莫名的落寞。

他心神一紧,正想要说些什么,季跃却已经走了出去。

这之后,季跃再没有表现出过那样的神色,温序声也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件事被两人不约而同的揭过。

半个月后。

温序声从研究所下班出来时,忽然下起了大暴雨。

屋檐下挤满了没带伞的人,温序声也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比起其他人的抱怨和烦心,温序声就显得格外平静。

雨迟早会停,只是看起来,这大雨会持续很久。

但温序声没有等太久,朦胧的雨幕中,季跃撑着一把伞正朝他走来。

“我来接你。”她的声音透过雨幕,仍旧温柔。

她顺手把手里的另一把雨伞递给了温序声其他躲雨的同事:“这把留给你们用吧。”

温序声就这样顶着周围同事一片艳羡的目光离开。

不远处,孟音怡撑伞站在雨幕中,注视着温序声和季跃共撑一把伞离去的身影

第26章

急雨拍打在伞上,噼啪作响,仿佛重锤砸在孟音怡的心上。

其实自从那天温序声问了她那句话就离开后,她经常会去偷偷看他。

他似乎过得比在她身边轻松许多,那许久不曾在露出过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她想过方法弥补,可一切似乎已经太晚了。

直到这天,她坐在窗前,翻看着无数遍那本写满温序声一切的红色笔记本,一道闪电划破沉寂的黑夜,也惊醒了她。

瓢泼的雨声落在她耳边,她心里突然在想。

温序声今天上班,有没有带伞?

下这么大的雨,他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这些问题都还没琢磨出个答案,再回过神时,她就已经撑伞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研究所,她看着正在屋檐下躲雨的温序声,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却亲眼看着他,走进别人的伞下。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温序声身边,不止有她一个。

他已经完全不需要她了。

她把伞递给了路边躲雨的一对兄妹,仿佛如此才能减轻一点心中的痛意。

孟音怡转身走进雨中,大雨顷刻将她打湿,却始终冲刷不掉心里的苦涩,只有雨水混合着泪水一同落下。

她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迈出的腿一步比一步更沉重,那股湿寒仿佛要透进骨髓,她才终于走回军属大院。

温序声和季跃回到家时,温汀听到动静,立刻放下手中的陶土跑了出来。

“你们回来了?”她脸上手上全是陶土,见到他们回来,眸中一亮。

季跃嗯了一声,收起伞。

“走,去洗手准备吃饭。”她牵着温汀的手走进厨房,监督她好好把手洗干净。

温序声站在门口放下挎包,看着她们二人步伐一致走着的模样,不禁失笑。

可紧接着却又感到一阵失神恍惚,眼前的两人,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母女。

季跃对温汀,当真是视如己出的。

等到晚饭后,季跃看着温汀,思忖了片刻,忽然说道:“明天带温汀一起去百货公司买几身衣服吧。”

“她现在个头猛长,前几天还正合适的衣服,今天穿就又短了。”

温序声看着温汀确实短了一点的裤脚:“明天正好休假,我们可以早点去,不然人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

温序声倚靠在车前,低头看了眼手表,静静地等季跃换好衣服出来,也并不出声催促。

出神间,门口‘咔哒’的开门声传来,温序声猛一抬头,瞳孔微缩。

季跃穿着一件白色蓝点的布拉吉,妆容虽淡,却已足够惊艳。

温序声呼吸一滞,喉结滚了滚,耳根微微发烫,不自然地避开了视线。

“我今天穿得很奇怪吗?”季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温序声轻咳了两声,缓缓对上季跃清浅的眼眸:“没有,很好看。”

“阿爸,季阿姨,我好了,我们走吧。”

温汀的声音传来,瞬间拉回二人飘远的思绪。

十五分钟后。

季跃把车停在不远处的树下,就和温序声一起牵着温汀走去对面的百货公司。

温序声不忘叮嘱道:“要跟紧我们,千万不要一个人走,知道吗?”

他话音刚落,身后却突然传来孟音怡的声音。

“序声。”

他脚步一顿,回过头就见孟音怡一身便服朝他们走来,神色焦急。

“你有没有看到过丝与,她不见了。”

第27章

孟音怡脸色苍白凝重,呼吸也有些急促,是真的心急了。

温序声心一紧,却只能摇摇头:“没有。”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去找过公安的同志帮忙了吗?”

孟音怡皱了皱眉:“今天一早,她留了张字条说要去找你,人就不见了。”

她烦心地将额前头发捋向脑后:“时间太短了,公安的同志说孩子找不到你,可能就自己回来了。”

“但我把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她,她以前有这样过吗?”

她看着温序声,下意识出口问了一句。

话音一落,她却愣住了,反应过来时低声说了句:“抱歉。”

她从前忙着部队训练,几乎把孟丝与全交给了温序声去带。

温序声离开后,她又更加用大量的训练麻痹,对孟丝与的沟通就更少了。

明明是母女,却像是两个血缘关系绑在一起的陌生人。

直到发生这件事,直到那句话问出口,孟音怡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前对孟丝与有多缺乏关注。

“先别说这些了。”温序声说道,他如今也早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她以前从没有这样不告而别的时候,先分头找一找看吧。”

到底是丢了一个人,不管是不是他的孩子,又曾经刺痛过他什么,他终究不能漠视生命。

只是

温序声有些歉然地看向季跃和温汀,还没开口,就听季跃说道:“那我们也一起,人多找得快一些。”

孟音怡顿时朝她看去,抿了抿唇,思虑不明,半晌,还是说了声谢谢。

季跃无视她,径自看向温序声,嘱咐道:“那我们分头去找吧,你一个人记得注意安全。”

等到走远,一直欲言又止的温汀终于忍不住开口。

“季阿姨,你怎么能让阿爸和她一起找啊?”

她见过孟音怡对温序声不好的态度,因此对她意见很大。

季跃看着温汀,解释道:“他们在一起,正好能把一些话说明白。”

她也知道温序声,心念坚定,不会因为孟音怡几句话就动摇决心,因此才会放心他和孟音怡在一起。

更何况

“我们快点把这些地方找一遍,说不定还能早点过去找他。”

季跃话音一落,两人都加快了脚步。

只是这一找,几乎就找到了中午。

另一边。

温序声和孟音怡走了很远,前面不远就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带孟丝与来看的江岸。

那是这附近最后一个孟丝与有可能会来的地方了。

但今天,温序声很明显地感觉到孟音怡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额尖上尽是冷汗,下颌始终紧绷着,呼吸也有些粗重。

可这对孟音怡来说,明明连日常训练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温序声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孟音怡身形一顿,朝他望来的目光泛红。

她将身上的不适压下:“没事。”

温序声也不再问。

“这次找到她之后,就好好跟她沟通吧。”

孟音怡默了瞬,沙哑的声音有些发颤:“过去对不起你的地方,我都会改”

风声过时,温序声移开目光,开口打断她。

“孟音怡,不需要了,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已经有人在一点点缝补了。”

第28章

孟音怡喉间一涩,脸上的血色褪尽。

她红唇张了张,正欲开口,就听温序声指向远处的江岸边。

“你看那是不是丝与?”

孟音怡顺着视线望去。

江岸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背对他们坐着,江面的风吹起她的发丝,显得孤单又可怜。

两人立马赶了过去。

“孟丝与,你在这干什么?”孟音怡简直气坏了,大步朝她走去。

孟丝与抱着膝盖,被惊得颤了一下。

孟音怡很少连名带姓喊她,每一次这样喊她,都是发了大火的时候。

孟音怡拉起她,气得扬起手就要打。

孟丝与梗着脖子,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你打吧,反正阿爸也不要我了,你打死我好了。”

孟音怡一只手顿在半空,微微发颤,到底没能打下去。

她想起温序声刚才和她说的话,说让她好好沟通。

孟音怡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样,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只是她眼前渐渐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滚烫,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孟丝与终于察觉到她不对劲,立马扶了下她:“妈,你怎么了?”

温序声闻声走了过来,孟丝与这才看到被孟音怡挡在身后的他,眼眸都亮了亮。

他没管孟丝与,伸手探向孟音怡额前,被这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你发烧了,怎么一声不吭的?”

孟音怡眼皮愈发沉重,连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眼中仿佛只有一个温序声。

“对不起”她眼圈泛红,声音嘶哑。

她想朝他走去,却脚下一软,陡然向前栽倒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妈!”

“孟音怡。”

孟音怡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仿佛看到了温序声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一个是她两鬓斑白的站在温序声灵前,在他死后头七未过时,带回了叶绕。

温序声的灵魂就站在她的身边,神情从不可置信的悲痛,一点点变成心灰意冷的失望。

自嘲他这一生的可笑。

另一个,是她亲眼看着温序声和别的女人走到了一起,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而这一切再与她无关。

无论是温序声的哪一种人生,都像是薄刃凌迟着孟音怡的心脏。

恍惚间,她仿佛再次听到了温序声温和的声音,可说的却是。

“孟音怡,我们两清了。”

孟音怡的心登时揪紧了。

“不要温序声!”

孟音怡猛然睁开双眼惊醒,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寒风透过窗隙,吹进沉寂的病房。

孟音怡胸膛剧烈起伏,额尖满是冷汗,眼底分不清是歉疚还是惊惶。

“你醒了。”一道冷清的女声响起。

孟音怡偏头看去,季跃正站在病床边,神情冷淡。

“序声他要去研究所参与一个紧急项目,已经走了。”

孟音怡听着她话语里的亲昵称呼,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只剩涩然。

“你高烧39°又精神高度紧绷,要不是序声,你差点就心脏骤停了。”

孟音怡呼吸一滞,又想起温序声那句他们两清了,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季跃说完,似乎也不欲多留:“医生说你醒了就算没事了,你女儿就在外面,我和温汀先走了。”

季跃转过身,蓦地停住脚步,声音冷然。

“孟团长,没有你参与的生活,序声过得很好。”

第29章

沉寂的病房回荡着季跃清冷的声音。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孟音怡眸光颤动,缓缓垂下了眼眸。

窗外的冷风灌进窗隙,声音似哭声凄厉。

孟音怡躺在床上,泪水划过眼角,没入洁白的枕头。

病房外。

温汀坐在椅子上,孟丝与蹲靠在对面的走廊墙壁。

一个面色红润精神,一个双眼通红脸色苍白。

“你能不能把阿爸还给我?”孟丝与的声音轻轻回荡在走廊,少了从前的趾高气昂,多了几分恳求。

可温汀才不会对她心软,她嗤了一声:“阿爸想要谁就要谁,想去哪就去哪。”

“你们之前欺负阿爸欺负得还不够多吗?现在阿爸走了,你们才又假惺惺的过来找他。”

孟丝与本就脸皮薄,被她这么一说,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我没有”她呢喃着,却没有多少底气。

其实她很清楚哪些话伤人,哪些话不伤人。

可当时却仗着温序声不会舍得离开她,偏偏挑那些伤人的话去刺温序声的心。

温汀冷哼了一声:“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话音一落,病房门咔哒开了,季跃从里面走出。

“温汀,我们回家。”她的手牵着温汀,径直从孟丝与面前走过。

孟丝与定定地看着,目送了很远。

孟音怡就从不会这么温柔地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她外冷内也冷,甚至很少对她露出过笑容。

她正想着,病房门再次打开,孟音怡苍白的病容依旧泛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左手背上的鲜血流淌过指尖,蜿蜒滴落,像是粗暴地拔了针头所致。

可孟音怡却恍若未觉。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孟丝与:“丝与,走了。”

孟丝与没应声,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半晌,响起孟音怡略微干涩的声音:“这样的事情,下次不许再有了。”

“我是你妈妈,找不到你,我也会担心。”

孟音怡眼睛骤然湿润。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沉默中离开医院。

半个月后。

温序声很晚才从研究所走出,门口却还停着一辆白色桑塔纳。

温序声一怔。

季跃的身影抱臂依靠在车盖前,似乎等了很久。

晚风吹动她的青丝,也撩动了心弦。

同样一起加班走出来的李青既愤懑又艳羡,揶揄道:“温工,这么专一的女人,不如就早点拿下吧,我看了都馋!”

温序声顿时清醒过来,脸腾地一热:“我”

“序声。”

他一抬眸,季跃正朝他走了过来。

李青拍了拍他的肩:“温工,加油!”

说完,就骑上他的自行车歪歪扭扭地走了。

温序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失笑,然后坐上了车。

路上,季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开口道:“我想了想,还是给温汀送去这最好的小学念书去了,我能教的东西只是专业技能,始终有限。”

温序声对此没异议:“那念书的费用我”

“你放心,她念书的费用,由我这个师父全权承担。”季跃接上他的话。

温序声默了瞬,刚想说句不合适。

季跃却唇角微勾,及时松了口:“你如果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倒是可以帮我一个忙。”

第30章

温序声眸中一亮:“什么?”

季跃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隐有笑意。

“一个月前我妈给我寄了封信,说要来这里看我,算算时间,应该明天就要到了。”

温序声眼中顿时闪过一瞬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

“你怎么不早说?”

他迟疑道:“那我需不需要先搬回宿舍给阿姨腾个房间?”

季跃一听就知道他想岔了:“不用,到时候我睡书房就够了。”

“不过我要说的忙不是这个。”

温序声刚想问,说话间,却已经到家了。

季跃停下车,将手里的钱和票递给他:“我想拜托你,去挑些礼物回来,顺便给你自己和温汀也买点。”

温序声摇摇头:“给阿姨买礼物怎么能用你的钱和票?”

“这是我送给你们三个人的礼物,拜托你了。”季跃微微上挑的眼尾勾人心弦。

温序声婉拒的话就这么止在嘴边,到底还是伸手接下了。

季跃见他收下,压了压唇角,眼底的笑意更深。

“那明天的饭菜也由我来准备吧,阿姨过来了,总不能再叫你到处忙活。”温序声最后挣扎了一下。

季跃应了声,两人达成一致,这才下车回了家。

第二天。

温序声一早就出了门,生怕季母来了,他的菜和礼物还没有买上。

季跃送完温汀去学校,到家不久,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季跃打开门,眉眼在晨曦下无比柔和:“妈,居然比我预计得还要早啊。”

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母亲手上的行李,将他迎进来。

“怎么?我早点来,你难道还不欢迎?”季母半开玩笑道:“你在信上跟我提到过的那个小伙子呢?”

季跃将行李放好,又倒了杯水递给季母:“他去给您准备礼物了,我跟他说您要来,饭菜他都要自己做了。”

季跃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幽怨:“我都还没怎么尝过他的手艺。”

“少来,你肯定也不会舍得让人家儿子累死累活给你洗衣做饭。”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季母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喝了口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季跃坐下。

“好了,只要他是个人品好的,愿意很和你在一起过日子,爸妈都是不会有意见的。”

那个温同志的情况,他大致都在信上听季跃说过了。

既同情,也敬佩。

他很早就想见见这个能让他油盐不进的女儿弯腰低头的温序声了。

一个小时后。

温序声熄火停车,从后备箱里提出两个大袋子。

他一手提着一袋礼物,另一手提着买好的菜,走在路上。

自从和孟音怡离婚,又有了季跃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照后,他已经很少再自己去买过菜了。

他低头看了眼买好的礼物,也不知道季母和温汀会不会喜欢。

除此之外,他还用自己的钱和票给季跃买了份礼物,打算给她个惊喜,也算是一点回报。

思索间,很快走到了家门口。

温序声放下手中的袋子,正拿出钥匙打算开门,就听里面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你不介意他离过婚吧?”

温序声身形一僵,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他。

他不自觉地缓缓攥紧了手中的钥匙。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下一秒,就听季跃温柔坚定的声音响起。

“那只能代表他以前所遇非良人,跟我想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没有关系。”

第31章

温序声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中的钥匙倏然掉落。

房里的动静突然停了。

温序声听到脚步声走近,连忙弯腰拾起钥匙,一副刚回来的样子。

下一秒,门被打开。

季跃看着他,四目相对间,她一向平静淡然的眼眸闪过一瞬慌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季跃走出来,帮温序声把东西都提了进去。

她把东西先放在一边,先给温序声倒了杯水:“这么多东西,累不累?”

温序声摇摇头,思绪还停留在季跃在门内时说的话上。

他看着坐在屋内,白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低调精致的太太,想来应该就是季母。

“阿姨好。”温序声礼貌地叫了一声。

季跃长得应该更像季父。

温序声看着眼前气质干练,眉眼带着一丝锐利的季母,无端猜想道。

季跃走上前,介绍道:“妈,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温序声,在航天研究所当研究员。”

“温汀那孩子还没放学,等您见到了,您肯定也喜欢她。”

季母微微颔首,朝温序声招招手坐下,略显严肃的面容柔和下来:“原谅她事先没给你打招呼,就把你的一些事先告诉了我。”

她望向温序声的眼里,没有嘲弄轻蔑,只有怜惜。

温序声本也就不在意这些:“没事的。”

季母握住他的手,安慰地拍了拍:“不过别担心,季跃”

“妈,你说什么呢?”季跃连忙止住季母的话音,端来一盘切好的橙子:“先吃点这些垫垫肚子。”

全程视线都不敢落在温序声身上,转身进了厨房:“饭菜马上就好。”

温序声也连忙起身:“我去帮她。”

季母看着两个人相继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季跃挽上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熟练地切着菜。

“我妈说的那些话,你要是不喜欢听,就不用放在心上。”

温序声看着她倩丽的背影,恍惚的想起从前。

他和季跃相识,是因为国外留学时上的同一场课。

下课时,他急着赶去图书馆,不慎撞到了季跃手上的书,一边道歉一边帮她捡书时,看到一本有关国家历史博物的书,恰巧也是他看过的。

在异国他乡遇到祖国的同胞,两个人很快就相熟起来。

但无论如何,温序声也没想到,他们甚至会发展到现在。

温序声突然很想问她:“季跃,你当初也是教授很看重的学生,为什么会选择回来?”

如果季跃坚持在航天领域研究上走下去,她应该也会是一名出色的研究员。

季跃切菜的动作一顿,回忆了片刻:“之前为了避战,我们一家人移居去了国外。”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会一直在航天领域研究的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她垂着眸,眼底情绪复杂:“但是当我在国外博物馆看到无数我国文物瑰宝受到不可逆的损伤的时候,想法就慢慢改变了。”

“国宝回家的前提,是国宝还在。”

温序声倏然明白了她的选择。

季跃那双墨色眼眸中交织的情绪万千,有痛心,有愤懑,有不甘。

这些情绪沉在季跃眼底,全都凝成一种坚定。

“文物承载着国家历史的记忆,是民族生生不息的根基,也需要有人去保护。”

第32章

季跃说起这些过往,就难免回想起那些仍存在国外博物馆里的文物瑰宝,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她面上依旧平静,看着温序声面色沉重,低头看了眼手表,主动引开了话题:“温汀快要放学了,看来咱们得动作快点了,不然孩子回家没饭吃。”

温序声立马将繁杂的情绪一扫而空,先专注眼下手里的活。

剩下最后一道菜的时候,季跃才交手给温序声,自己去接温汀放学。

黄昏时,暖黄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暖意洋洋。

四人坐在饭桌上,气氛融洽,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季母给温序声夹了几道菜,叮嘱道:“序声啊,你做菜辛苦,今天必须多吃点。”

“没有,这菜大部分还是季跃做的。”温序声不住点头又摇头。

季跃压了压唇角,斯条慢理地夹了几块红烧鱼肉在小碗里,全部挑好刺,才递到温序声手边。

“妈说得对,你应该多吃点。”

温序声两辈子都从未有过这么体贴的待遇,他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温序声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孟音怡母女,因为孟音怡对他冷漠,继而跟着受影响的孟丝与也对他没有好语气。

一个好的家庭,足够治愈一个人的不幸。

温汀听着,也学着夹了几块鱼肉挑起刺:“阿爸,给,我的也挑好了。”

季母乐呵地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夹了几块肉到她碗里:“小宝正长个儿的年纪,也多吃点肉。”

温汀一怔,简单一句话,却让她蓦地眼眶泛红。

她小小年纪,还没来得及感受多少父母的疼爱,家庭的温暖,就做了孤儿。

直到遇到温序声,她才从辗转各家,寄人篱下的境遇里脱离出来。

可温序声日子过得也很辛苦,她在军属大院里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像是彼此依偎着取暖,互相救赎,相依为命。

直到现在,坐在这张饭桌上,两个同样命运多舛的人,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溢满的爱。

果然只有像季跃这样在爱里长大的人,才真正懂得如何爱人。

季母看着她隐忍泛泪的眼眶,登时心疼到一块去了。

他连忙又多夹了几块肉,季跃无奈出声制止:“妈,也该让她多吃点蔬菜,她上个月胖了整整十斤。”

温汀颓靡的情绪立刻一扫而空,羞得脸色通红:“我才没有胖十斤。”

她说着,还是乖乖多吃了几口蔬菜。

饭后,月明星稀。

此时早已入冬,天气渐寒。

四人一起在静谧的道路上散步消食。

季母带着温汀走在前面,时不时被温汀逗笑着。

温序声和她并肩走在后面。

看着前面一大一小欢乐的身影,温序声刚忍下去的情绪如同煮沸的开水,又在心里翻腾起来。

季跃突然停下脚步,温柔柔的声音响起,一下一下敲在温序声的心上。

“序声,你愿不愿意试着和我在一起?”

静寂的黑夜中,缓缓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飘落的那一瞬间,温序声微微垂眸,心潮却开始生出起伏。

在季跃身边度过的这短短半年,感受到的温暖和爱意,比他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充沛。

上辈子他用尽一生也不曾得到的爱,在这辈子离开孟音怡之后,却终于遇到了。

第33章

她懂他,也敬爱他。

温序声想,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季跃,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季跃一样爱他。

他不想错过。

季跃抬头注视着温序声,不敢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连呼吸都变轻了。

面对他的沉默,季跃整颗心高高提起,从未如此忐忑过,她的心开始动荡起来,红唇艰难地动了动:“当然,如果你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不用勉强自己,就当我”

“不勉强。”

温序声抬起头看她,当洁白的雪落在季跃发梢的时候,他声音轻缓地开口。

“这世上能走到一起的人都不容易,我不想错过。”

季跃瞳孔微颤,眼圈竟顷刻间泛起红来,清冷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你这是答应了?”

在看到温序声肯定点头的那一刻,季跃心里的悸动再也无法克制。

她在这个雪落的寒冷冬夜,扑进他温暖的怀抱,轻声呢喃:“太好了太好了”

她声音发颤。

温序声感受着她心跳的距离,鼻尖嗅到的,是她身上带有暖意的淡淡清香。

温序声看着怀抱里的小女人,只感到整个人无比的心安,双手迟疑了一刻,也缓缓搂住了季跃的腰身。

不远处的季母和温汀正见到这一幕,心绪也各不相同。

季母心中满是欣慰,季跃从前就不爱与人交流亲近,即便有不少小伙子对她表明过心迹,她也都是礼貌拒绝。

她还一度以为,季跃就要这么一辈子和学术研究在一起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女儿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要成家了,从此不再是孤零一人。

她常居国外,思想开放,自从季跃成年后就不再插手干预她的决定,也主张季跃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温汀眼里却只有心疼,她跟着温序声之后,见他受过委屈,也吃过很多苦,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阿爸过得幸福。

“妈,温汀,我们回家了。”季跃的手掌紧紧牵住温序声的手,对他们喊了声。

季母应了一声,带着温汀一同往回走,四人就这样并肩走回了家。

之后几天,季跃对他的关心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细致入微,也更加直白。

研究所里。

温序声刚写完实验报告,转眼就到了中午。

李青从一堆资料里抬头,无神的两眼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瞬间放光。

他抬手用胳膊肘戳了戳温序声,朝门口不住示意:“温工,你对象又给你带饭来了。”

温序声闻言望去,就见季跃正朝他走来,疲惫的心情立时一扫而光。

“你也快去吃饭吧。”

李青仰着脖子不甘地哀嚎:“要是我以后的女人也能有这一半体贴就好了”

温序声正失笑,季跃已经走到她身边,把饭食放下,也跟着弯了眉眼:“在笑什么呢?先吃饭吧。”

温序声摇摇头,一顿饭吃完后,才听季跃缓缓开口。

“序声,我要去外省修复一件重要的文物,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陪在你身边。”

第34章

“那幅古画历经千年,已经损毁严重,需要抢救性修复,那边又极缺人手”

季跃话音很轻,修复一件文物,耗时耗力,短则数天,长则几月。

只是温序声没想到,他们才刚确定心意不久,季跃就要离开。

温序声抬头看她,不偏不倚撞进她那双暗含不舍的眸中。

“什么时候去?”他轻声开口,心里蓦地也有些不舍。

季跃动了动唇:“今天晚上,接到的紧急通知。”

温序声神情一顿,季跃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我尽量早些赶回来。”

她承诺着,温序声却轻笑着摇摇头:“不用着急,我又不会跑了,有什么工作,你尽管安心去做。”

他虽然不懂修复文物的技艺,但是却知道修复一件文物有多不易,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处理完。

季跃抬眸看着温序声,眸光微动,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扑进他怀中的冲动。

“只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季跃声音越说越轻,越说越要舍不得。

她话音一落,却感到一个坚硬的胸膛过来,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紧接着,她才反应过来,这一次,温序声主动抱了她!

季跃耳根一热,面上虽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浪潮翻涌。

她感受到温序声胸膛里急促的心跳声吗,闷声开口:“你放心去吧,家里还有我。”

“只是今天的话,我就不能去送你了。”温序声唯一对此感到有些遗憾。

“怎么了?”胸口传来季跃轻声的询问。

温序声忍下心头的悸动:“手上有一个比较复杂的实验,等做完可能就很晚了。”

季跃听着,心底不觉一软:“你也有正事要忙,就不用管我了,照顾好自己。”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需要忙着处理,却都互相理解着对方的不易。

温序声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季跃和孟音怡不同。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工作忙,就需要他来屈就自己照顾家庭。

她理解他的志向,体谅他的工作。

家在他们心中,是需要共同承担的责任,而绝不是其中一人需要独自面对的职责。

温序声缓缓低头,注视着她秀美的面容,伸手捧住她的脸。

“怎么?”季跃话音未尽,就感到唇边一凉,她瞳孔一缩,呼吸几乎都停滞!

温序声的吻一触即分,季跃怔愣许久才像是回过神来,缓缓抬手摸了摸唇边温序声刚才吻过的地方,面色微红。

“我我先走了。”季跃轻咳一声:“你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

她说完,转身就走,出门时脚下却踉跄了一步。

温序声顿时失笑,心田却滋长出甜意。

临近黄昏时,温序声身边的同事陆续下班离开。

他正专心处理计算着一份配比,就见本已经下班的李青又急急忙忙朝他跑来:“温工,不好了!”

温序声眉心一跳,手上动作却未停:“怎么了?”

“有人在研究所外面贴了张大字报说你脚踏两条船!”

第35章

温序声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皱紧了眉头。

他什么时候脚踏两条船了?

他明明已经和孟音怡离婚,做什么选择都是他的自由。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思,就被李青握住手臂拉着离开了。

“你快跟我来看看吧!”

走到研究所门口,温序声才发现,那些已经下班的同事也正围在门口,看着那张贴在门口的大字报。

温序声这才看到,研究所门口不知何时被人贴了一张红底黑字的大字报。

控诉他品行低劣,私生活糜烂,一边抓着军官妻子不放,一边又和别的女人暧昧。

温序声看完,低头思忖着,没说话。

李青以为他在难过,恨声劝慰道:“这一定是谁在搞鬼,故意诋毁你!真是太过分了!”

这样的谣言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足够身败名裂,遭人指摘唾骂一辈子。

但温序声却不是在为此感到伤感,他只是在想,这件事会是谁做的。

他已经被造过一次谣了,所以这一次,他显得更为冷静,心里也已经隐隐猜到,这是出自谁的手笔了。

同事和一些围观的群众见温序声出来,望向他的目光里神色各异。

毕竟他以前也出过一些不好的谣言,可后来立了大功,又加上孟音怡的澄清,那些谣言也就不了了之,慢慢地没人再提过。

可如今因为这一张张大字报,似乎又勾起了一些人的记忆。

“这是真的假的,温工脚踏两条船?一边跟军官纠缠,一边又跟别的女人搞暧昧?”

“你还不知道吧,以前也有传过温工抛妻弃女的事”

可面对这些夹杂其中的质疑,更多却是坚信温序声的声音。

“可是你说的那个所谓的谣言,孟团长之前都已经亲自澄清了,温工他什么都没有做!”

“就是,温工早都已经和孟团长离婚了,之后和谁在一起,不是温工的自由吗,这也要被说?”

正当两种声音僵持不下之际,赵所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把那张大字报清理了。”

他一听到出了这事,就立马赶了过来,憋着一股气。

上一次温序声因为谣言被取消研究资格的事他至今还存有愧疚,没想到同样的事情,还能再发生第二次。

“在找到贴大字报的人之前,这件事不要到处声张,都把心思放到实验上去!”

这张大字报既牵涉到了军官的事情,又关系到温序声个人的名誉,背后造谣的人是一定会局子的,究竟谁有这么大胆?

温序声听到赵所长的话,麻木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曾经被谩骂声淹没的记忆再度涌上脑海,他深深体会过因谣言而眼睁睁看着近在眼前的资格被剥夺。

至今回想起来,心里仍然感到隐隐作痛。

他本来已经习惯,可在一片质疑声中听到坚定的声音,难免令人动容。

研究所门口的人群散去之后,赵所长走到温序声面前:“这件事,所里一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同志。”

第36章

一而再再而三的谣言中伤,赵所长唯恐会因此寒了温序声的心。

但他却依旧淡然:“您能相信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听到温序声这么说,赵所长心里更加煎熬了,简单劝慰了几句之后,就去找人着手调查。

赵所长第二天就去联系过孟音怡,结果她前两天就出紧急任务去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虽然她早就下过命令,不让这件事在所里声张,但当天人多,这件事仍然在持续发酵。

但这期间,温序声的生活和工作依旧照常,似乎一点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又过了两天。

温序声照常下班,准备去供销社给温汀买点文具。

岂料刚出门口不远,走入一个拐角时,却遇到了叶绕。

时隔多月,叶绕似乎憔悴了许多,眼中时掩不住的厉色。

温序声眼底闪过一瞬厌恶,并不想理会他,打算径直离开。

叶绕却拦住了他的去路,眼底满是偏执:“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究竟对孟音怡说了什么,她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温序声皱了皱眉:“她是团长,想怎么做事是我能左右的吗?”

“要不是因为你,她才不会这么对我!”叶绕嘶声道,眼眶泛红:“都是因为你,才把她从我身边抢走这么多年!”

温序声不想跟他在孟音怡的事情上多做纠缠,只是从他的话语里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所以大字报的事,也是你搞的鬼?”

“是我又怎样,你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他的眼里尽是有恃无恐地嚣张。

“凭什么你什么都有,我就是要看你身败名裂,我才痛快!”

自从他上次找孟音怡帮忙被拒绝后,他的妻子跟在后面,看到了他和孟音怡纠扯的事,执意和他离了婚,还联合她的亲戚,将他扫地出门。

他一直以为老实好欺负的女人,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无比的坚决。

房子本来就是他妻子的,离了婚他就只能搬出去。

一开始还能借着情分找孟音怡借钱,可他花钱又无度,要多少都不够,最后甚至热衷起赌博来,输钱更是如流水。

孟音怡知道后,就和他彻底断绝了往来。

当初孟音怡还没当上军官时向他表明心意,他看上她的脸,但看不上她的身份,就一边吊着她,一边找别的备胎。

谁知后来孟音怡当上团长,却嫁给温序声,他再想回头却已经晚了。

一直到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温序声却步步高升,还成了人人赞扬的英雄。

嫉妒煎熬着他的心,催化成疯狂的不甘。

“你真是个疯子。”温序声冷声道,眼底的轻蔑和厌恶彻底刺痛了叶绕。

“是,我就是疯子,我早就被逼疯了!”叶绕嘶声说着,眼神也狰狞起来,一抹狠绝的光一闪而逝:“不过你也很快就要遭报应了。”

“只要你死了,音怡就不会再惦记你了!”

叶绕话音未落,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猛然朝温序声心口刺来!

温序声闪避不及,就在那道寒光距离他心口半寸时,一只纤长有力的手狠狠制住了叶绕的手腕。

叶绕心顿时一沉,正对上孟音怡盛怒的冷眸。

第37章

叶绕的脸色骤然惨白,慌乱之间,那一把匕首脱手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铮响。

孟音怡刚出完任务,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音怡,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去出任”叶绕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偏执的疯狂劲褪去,只剩下惶恐的后怕。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差点杀了人!”孟音怡怒喝道,要不是穿了这身军装,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但凡再晚一步,她或许又要再经历一次彻底温序声的痛苦。

孟音怡心有余悸,胸膛剧烈起伏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一收到赵所长托人送来的消息,完成任务后一刻也不敢停就往回赶,一回来就径直去找温序声,不曾想却恰好撞上这一幕。

“没事吧?”孟音怡偏过头,看向温序声,五官和语气骤然柔和下来。

温序声摇摇头,对她的关切视而不见,语气疏离地说道:“我没事,谢谢孟团长。”

感受到温序声明显疏离的态度,孟音怡的心顿时揪紧,眼中是掩不住的失落。

叶绕见她如此,情绪骤然崩溃,用力挣扎起来:“音怡,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都已经不爱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上赶着追他!”

听到这句话,孟音怡的目光骤然冷凝,温序声不爱她这几个字,仿佛成了她的逆鳞,半个字都听不得。

“你住口!”孟音怡沉声打断他:“不管是什么原因,你要动手杀人,就已经触犯底线了!”

叶绕脸色一白,声势骤然颓靡下去。

温序声也在这时开口:“研究所门口拿你做文章,诋毁我名誉的大字报也出自他手,他刚才亲口承认了。”

“希望孟团长能尽快找到证据,还我清白,不要影响到我的工作和生活。”

叶绕做出这些事,到底是因为她而起的。

孟音怡眸色一沉:“抱歉,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她把叶绕移交给随后赶来的士兵,温序声见事情暂时解决,也不想多留。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孟音怡一怔,几步追了上去:“序声,这些事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我们能不能”

“不能。”温序声冷然打断她,拒绝她的任何靠近。

“孟音怡,今天的事解决之后,我们就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了。”

“我已经和季跃在一起了,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轰然一下,孟音怡脑中像被炸开一样。

她最近忙着部队的事,出完任务又要写报告,忙到脚不沾地,一边不断用工作麻木自己,一边又害怕离开温序声身边太久,他们会真的陌路,从此再没有交集。

可没想到,事情终究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孟音怡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声音涩然发紧:“为什么是她?”

第38章

孟音怡怎么也没想到,温序声真的会爱上别人。

她一直以为,只要时间足够,她一定可以让温序声回心转意。

也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待他,给他一个幸福的家。

可没想到,一切还未开始,曾经做过的那个梦就在这一刻成了真。

温序声选择了别的女人,有了新的生活,以后漫长的人生,都再与她无关。

不甘和懊悔煎熬着她,拉扯着她的心不断剧痛。

“因为她真正理解我。”温序声说这句话时,脑海中闪过季跃的背影。

被孟音怡母女伤害的过往,一点一点被季跃充盈的爱填满取代。

孟音怡紧攥着的指骨用力到发白,眼眶都泛着红:“我也可以,她能做的,我一样也能为你去做。”

温序声却只是摇摇头,眼底没有轻蔑也没有嘲弄,有的只是平静地释然和想起季跃时泛起的一丝起伏。

“你做不到。”温序声平淡地说道。

“她的工作也很忙,但总能抽出时间给我做饭,照顾孩子,她就从不会逼我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做出选择,也从不让我分心在生活的柴米油盐上。”

“她也不会挑剔我穿得太出挑又或者太朴素,她只担心给我的还不够多。”

“她洁身自好,家教也好,从不会和别的男同志暧昧不清,在她身边,我从没有过患得患失的感觉,因为她给我的爱和安全感足够多。”

温序声一字一句地说着,孟音怡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

回想着过去十年里,她对温序声的冷漠苛责,让他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里蹉跎。

更是一次次为了叶绕而忽略了他的感受和心情。

季跃带给温序声的心安,是她从没有给过的。

向来在战斗中争锋在前的孟音怡,第一次感受到莫大的挫败。

温序声抬眸看着她:“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季跃,她比你更值得我珍惜。”

孟音怡的身形骤然僵在原地。

温序声说完,再没有看她一眼,绕过她径直离开。

孟音怡缓慢地转过身,看着温序声离开的背影一点点在视野中消失,视线渐渐模糊,心也一点点坍塌下去。

军属大院。

收音机发出沙沙的播报声,彼时已是深夜凌晨。

孟音怡双眼酸涩,颓然坐在地板上,身边倒着数个空了的酒瓶,周身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碰过酒了,只是今天,她的心痛到难以忍受,只想借着酒精缓解。

可越喝,心却越发窒塞。

她手里抓着快要见底的酒瓶,看着另一手上的红色笔记本写下的温序声三个字,仰头又猛灌了一口。

胃里紧接着一阵翻腾,她眉心一皱,又猛然吐了出来。

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发颤,始终低垂着头伏在地上,眼泪无声砸在地板上,她整个心陡然空洞一片。

半晌,自干涩的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呜咽:“序声”

一扇门之隔的房内,孟丝与背靠着蹲坐在房门。

听着客厅里孟音怡沙哑的呜咽,她的头慢慢伏在膝盖里,无声崩溃。

第39章

几天后,大字报谣言的事情,在孟音怡和赵所长的介入下解决。

因为牵涉到军官和温序声的个人名誉,影响较大,加上意图伤人的恶劣情节,叶绕被拘留,等待定罪。

澄清和处置的告示贴出来的时,温序声还在实验室里闷头做研究。

直到天色渐晚。

温序声刚一走出实验室的门,就见李青哼着歌,兴高采烈地朝他走来。

“温工,外面贴的处置告示你怎么不去看呀?”李青摇了摇他的手臂:“你不知道,所有人都在骂那个心黑的家伙,这下真是大快人心了!”

李青说起这个,比温序声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温序声无奈地笑了笑:“我对这些不关心。”

李青摇摇头,感叹一声:“你只关心你手上的实验。”

温序声笑了下,并不否认。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知道就够了,不想挂在心上始终在意。

只是除了关心实验,他其实还有别的挂念。

他似乎,有一点想季跃了。

不知道她在那个地方,工作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睡的够不够?

这么一想,他就越发有些归心似箭,现在每天回到家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心里都莫名期待着季跃已经在家等他了。

只是每一次,都有些落空。

时间辗转而过,半个月过去,季跃还是没有回来。

但好在,几乎每隔几天,她都会寄来一封手写的信,告诉温序声她的近况,让他安心,结尾又总会问起,他最近是否有按时吃饭,温汀的学业是否跟得上?

她的语句简单又平常,但温序声总能从中读出她克制的爱意。

那颗空荡等待着的心被这些信件一点点填满,他们虽然分隔两地,心却好像从未分开过。

又过了三天。

温序声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一打开家门,里面暖黄的灯光温馨照人,饭菜的香味传入鼻尖。

季跃正从厨房把刚炒好的菜端出来,一见到温序声,清冷的眉眼顷刻染上烟火的温柔。

“你回来了?快去洗手坐下来吃饭。”

她话音一落,温序声却放下包,几步冲过去将她紧紧抱住,一言不发。

但季跃身形一僵,明显感受到脸颊被眼泪洇湿的感觉。

温序声虽然并不在乎别人对他异样的看法,但人心总是肉长的,他也会委屈,也会心酸。

他知道孟音怡不在乎他的感受,所以从不在她面前流露过任何内敛情绪下的委屈。

但季跃不一样,她在乎他,所以在时隔多日,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再也克制不住想要抱住她倾诉的冲动,连日来忍下的所有委屈心酸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只是性格使然,倾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能靠在季跃暖热的怀里,汲取一丝安慰。

孟音怡顿了顿,缓缓收紧手臂,她已经听说了大字报的事情,此刻见温序声如此,心更是揪紧。

她抚进温序声柔软的发顶,踮起脚尖落下一个轻吻,眸中满是疼惜,歉疚开口。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第40章

温序声弧度轻微地摇摇头。

他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次,可比起莫须有的谣言,伤他最深的却是孟音怡和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自从那个家庭脱离后,再经历这次的谣言,其实感触并不多,不在乎,就不会感到伤心,只是

“这不怪你,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是只是有些想你。”

这是温序声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对她表露出自己的内心。

季跃呼吸骤然一重,耳尖一红,轻声回应:“我也想你。”

“阿爸,我回来了”温汀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然后骤然顿住。

温序声赶忙松开季跃,季跃也不自然地偏过头,轻咳了一声。

“回来了?还不赶紧放下书包,洗手吃饭。”

温序声面上仍旧波澜不惊,但温汀却莫名听出来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悻悻地走进来,放下身上的军绿色挎包,洗手准备吃饭。

“妈,快来吃饭了。”季跃朝房间里喊了声。

季母这才从房间里走出,坐下来吃饭。

这一顿饭,温汀吃的如坐针毡,她不敢对上两人的视线,于是只闷头吃饭,十分钟不到就吃饭准备回房间,被季跃猛地叫住。

“等下,先别急着回房。”

温汀脚步一顿,僵硬地转过身,然后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视死如归地走到季跃身边。

季跃好笑道:“你干什么?我又不吃你。”

她说着,走进书房把出差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递了一件给温汀。

“看你阿爸的回信上说,你这些天都很乖,没有让他多操心,这是奖励。”

季跃语气温柔,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揉乱了温汀的头发。

“谢谢季阿姨!”温汀压了压自己翘起的头发,紧绷的心顿时松了。

温汀这才回房拆礼物,季跃把剩下的礼物也分别递给季母和温序声。

季母收下礼物,笑呵呵道:“算你这个丫头还有点良心,我就不坐在这耽误你们两个小年轻的正事了,我得去找人炫耀炫耀我女儿的礼物去。”

“妈。”

季跃难得失语,扶了扶额,惹得温序声一阵笑。

季母走后,温序声拿起礼物,下意识问了句:“我的是什么?”

“你拆开看看?”季跃眼底笑意深深。

温序声闻言打开,里面是一个小方盒,他心里隐约猜到了,可心仍止不住的砰砰跳动。

他缓缓打开,一枚银制的戒指静静躺在方盒中,更让他惊诧的是,戒指的内侧,还精心刻有字迹,颇有季跃的手笔。

上面只刻了四个字,不是海誓山盟,也不是朝朝暮暮,而是一句。“长乐常安”。

“戒指是我找那边的工匠打的,但上面的字,是我自己刻的。”

季跃说着,轻轻拿过那枚戒指,牵起温序声的手,缓缓将那枚戒指戴进温序声手中。

她低下头,微凉的红唇吻在温序声的手背,低声说道。

“誓言刻在这上面不能作数,但希望你平安快乐不会。”

第41章

季跃那双含情的眼眸凝望着他很久很久。

说出口的话,既克制又珍重。

其实她清楚的知道,那些虚无缥缈的海誓山盟对温序声来说,并不重要。

誓言或许会变,重要的是希望温序声平安快乐的祝愿永远不会。

温序声眼眶被这盈满的爱意润湿,紧紧搂住季跃。

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一样。

他的吻一点点下落,克制又温柔,像是润物细雨。

最后,他的吻停留在季跃的柔润的红唇上,仿佛将爱意尽数倾泻在这无声的一吻里。

吻了许久,他才不舍地放开,看着她因为羞涩而水润的眸眼,泛红的脸颊。

温序声控制不住爱意,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季跃。”温序声的声音轻轻传来。

季跃心念一动,嗯了一声。

“我在。”

温序声抱在她腰上的手缓缓收紧:“你这么好,叫我以后怎么离得开你?”

季跃眸光微颤,声音温柔:“离不开的人,分明是我。”

她很清楚,如果温序声想要离开,就会毫不犹豫地抽离。

因此对温序声,她只会倍加珍惜。

窗外雪花飘落,季跃看向墙上的历书,轻声问:“新年要到了,这会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你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温序声看向窗外飘零的雪花:“希望研究又有新的突破,家国复兴强盛。”

“然后呢?”

“长辈身体健康,温汀学习进步。”

“再然后呢?”

“季跃长乐常安。”

时间辗转飞逝,新年过后,季跃和温序声领了证。

又在季母的见证下,郑重地办了场婚礼。

酒席上,应邀而来的除了各自的亲戚,就是两人工作上交好的同事。

两个登对的新人站在酒楼门口,笑迎宾客。

视线流转间,温序声恍惚看见对面不远处站定地一个军绿色身影。

依稀是孟音怡。

目光交错的一瞬间,恍如隔世。

“序声,怎么了?”季跃举着酒杯,低头轻声问。

“没什么,是我看错人了。”

温序声平静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季跃身上。

那双清浅眼眸中,只倒映着季跃一个人的身影。

隆冬已过,酒楼门口笑语欢声。

只是这一切,都与孟音怡无关了。

孟音怡听着身后喜庆的贺礼声,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远,真正一点点走出了温序声的世界。

自从在研究所门口分别后,她再没去找过他,只是经常会克制不住想念,偷偷去看他。

孟音怡也才是第一次知道,温序声可以笑得那样开怀,他低头说话时,模样那样温柔。

在季跃身边,他不用顾及他人的眼光。

那样自由恣意的温序声,自从和她结婚之后,她就再没看到过了。

爱人如养花。

温序声那颗因她而枯萎的心,又因季跃而重新蓬勃焕发新生。

原来没有她的生活,温序声可以过得更好。

孟音怡停下脚步,抬手覆住脸,心底弥漫着无尽的挫败和悔恨。

她永远失去了这个曾经最爱她的男人。

第42章

孟丝与十八岁的这年,彻底和孟音怡母女决裂。

这十年里,她不止一次地吵过要去找温序声,都会被孟音怡斥责回去。

孟音怡自己其实也会常去远远看一眼温序声。

即使知道他的人生从此以后都与她再无交集,她还是会忍不住,下意识思念着这个她亏欠了一辈子的男人。

孟音怡执意不肯让她去找温序声的理由,无非就是不希望自己看到温序声不要她之后,又有了新的生活。

但孟丝与其实很早就已经知道,温序声和另一个女人再婚了。

因为上初中时,她就再一次遇到了温汀。

她仍旧看不惯自己,每每遇到,都没什么好脸色。

后来孟丝与偷偷跟着温汀回过她家一次。

那也是孟丝与时隔数年,再一次见到温序声。

那个从前在她眼里总是油头垢面的父亲,穿着绅士有礼。

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孟丝与也见过,她看向温序声的眼神温柔又饱含爱意。

他们在院子里一起种菜,温序声挖土,温汀递种子,女人就在一边给他们倒了两杯茶。

他们之间气氛欢洽,是孟丝与在军属大院时,从未感受过的。

那时候,她经常坐在温序声怀里,看着满桌已经快要冷掉的饭菜,也等不到孟音怡回来。

她那个时候还小,想妈妈的时候就会不住哭闹,温序声总会耐心地哄着她:“妈妈太忙了,阿爸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我们先吃,好不好?”

她的母亲是军区部队的团长,似乎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在她小时候的所有记忆里,几乎只有温序声的身影。

偶尔几次,孟音怡回来了,不是和温序声冷战,就是和温序声大吵一架。

孟音怡对温序声的态度冷漠,潜移默化中,她也开始对温序声态度恶劣。

孩童时期的她死要面子,不肯让人知道,自己有个邋遢的父亲,因此那个时候,她更愿意让看起来干净帅气的叶绕来接自己。

而温序声最后一次来接她的时候,她说出了此生最让她后悔的话。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接我了?我不想在同学面前丢人。”

后来温序声就真的不来接她了。

任她怎么哭闹耍性子,他都再也没回过头。

直到渐渐长大,她才明白,原来从前生气不吃饭这招,只对至亲管用。

晚上的时候,温序声一家在院子里吃饭纳凉。

她看见温汀学着那个女人的动作,给温序声剥螃蟹。

然后女人笑着打趣:“对你爸献殷勤这种事,你怎么快比我还熟练了?”

一顿饭吃下来,没有冰冷的沉默和激烈的争吵,只有互相的关心和笑语。

孟丝与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原来一个温暖的家庭,是这样的。

只是这个道理,孟音怡不懂,等到孟丝与懂得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

她就像是被抛弃在路边的破旧娃娃,羡慕着别人的温暖。

孟丝与双眼酸涩,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转身离开。

院子里的灯火通明,幸福温馨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孟音怡永远失去了她最爱的丈夫,而她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父亲。